跟著手電筒與肩上的帽袍進入空間時,先不做他想,讓演員一語不發地帶位,再讓首先意識到的觀眾領坐,自選或隨機,陸續在錯落木箱及排椅組成的觀眾席中坐定。灰暗空間中,隨帽袍者冷靜的呼吸,開始建立與門外不同的場域。以織物及金屬支架組成的星球與閃亮的鏡球,在懸掛裝置中運行。低矮的蹲坐,使人只得抬望眾星,彷彿意識到自身的渺小與階級。
演摩莎劇團《鷹與潛鳥》
2017/12/2 台北 牯嶺街小劇場2樓藝文空間
領位演員從空間另一頭的門出,暫別剎那,從同一門,另外幾位著帽袍的演員略帶儀式般地進入,手中拽著四角貫有扣環的木板,與墜妥的鋼索扣合,懸吊的檯面,配合空間氛圍微微漂浮。演員以梯將織物星球摘下,在木板懸檯上拆解。卸出的毛線,由捲線器收拾,再度被轉成球形。接著鏡球被摘下,小工具與卸妝棉,開始了另一組的星體拆解,形成星河中的生產線。鏡球上片片帶釘的鏡塊,被以鑷具拔起,第二人以化妝棉拭淨,由第三人裝入飾品專用的透明小盒中。
陰性生產線中拆解與重建的循環
人們仰望星空,通常帶有寄託之情。寄予希望,託予衷情。存有念想與造夢的依賴。當星被拆下,又進一步被解開。是否代表某種夢想的幻滅。星球的拆解,不選擇單人工藝式的流程,採以多人裝配式的步驟,每人只專注處理一個工作片段,動作單一與反覆的當下意識到什麼?產品是什麼?產出了什麼?觀眾在次次的片段中,是在放空還是思考?鏡中每一個渺小的照面,皆看不清楚自己,在重複的無聊中失落,接著將其拭淨,每個鏡塊如此閃亮,被擦去的是什麼?垂吊的麥克風,收進鏡塊拆下後擲入集盒的聲音,然後放大。從聽覺上提醒了,瓦解與拋擲的真實。又有沒有什麼,隨著一塊塊的棉方,從板洞中落下?
毛線的運用突顯出「織」的陰性特質。中國神話中織女織造雲彩,女媧以土造人。第二波的生產線,穿插於幾次桌遊之後;以天上採下的毛線與鐵絲織造出人,彷彿兩神整合。人偶從完整到完美,再畸形或殘缺。歷經母性與無常,是為自身可以掌握的命運?亦或只能順從造主賜予的造化?
牆上出現長桌的即時投影,桌上備妥錐帽及牌卡,故事桌遊即刻開始。真實的遊戲中,考驗演員組織與敘事的即興能力。聽著發展中的故事,同時接續發展劇情。喚喊「搶」的同時,故事向前推進,是接力,有時更是救援。四人是在桌上的對手,更是戰友。保持疏離又默契,形成短促的張力。開始的回合,從熟知的童話脈絡,領進牌卡中出現的各類名詞及字句,相互結合後產生別趣,來不及合理的內容,建立在既有的理解之上,依然勾搭著邏輯,挑逗出荒謬的喜劇效果。
失意的輸家是多數,人生的懲罰總脹肚
每場遊戲的贏家只有一位,其他人都得關進窄房,摩頂放踵,喝水度過。勝者可至人工草皮區,以手機點選鳥鳴,獨坐休息。卻同時成為觀眾繼續觀看的標的。每一場認真的遊戲,設有專人洗牌重置新局,限時警鈴響起,人生遊戲繼續。三個回合之後,牌卡上的文字漸變,最後出現有既定涵義的長句。不斷拼貼的過程,隨機而達達式的,有無限延伸的開闊,詩意在串聯中發生,不乏諷諭,尤其滿足對文字及畫面敏感的觀者,思緒隨之刺激飄逸。是「綿羊釀成」的「啤酒」中「羊毛的秘密」。旁觀多個回合後,有哪些是會被重複意識到的名詞、動詞或是字句?愈有感的字詞,是否投射出自身最有感的照映?
將觀眾們置於場域中間,演員的行動及事件的發生偏於兩側,無論是否為表演及裝置上的考量,或為平衡視野死角。因此除去了觀看的單一指向性,在開始就成功營造一種不確定感,觀眾被疑問壟罩又包覆。在觀戲的當下,須趨近180度的來回轉身。頭轉不足,擺晃軀幹,像是一種行為參與,又彷彿呼應疑惑與無奈。最後座落在觀眾席中的金屬枝塔,串連不經同意便織在身間的毛線,隨陌線震動望去,是巧遇的友人,指尖輕撫纖維,連動了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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