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扮演了關鍵性的元素,不僅生動自然,有時,也成為最溫柔的利器。所有角色對於關係立場的辯駁時而溫言暖語、時而直白尖銳。以對白暗諷取代肢體衝突,渲染出最緊繃的氛圍。並且在多數尖銳時刻摻雜了吳氏幽默,讓原本的緊繃情節也能莞爾一笑。
綠光劇團《清明時節》
9/2 台北國家戲劇院
綠光劇團自二○一○年啟動台灣文學劇場計畫,其首部曲《清明時節》改編自鄭清文的同名小說《清明時節》與《苦瓜》兩部作品。劇作溫度跟隨著吳念真導演善用的台語與市井小民的草根故事走著,幽默且溫暖地引入人心。
背景吟誦著杜牧《清明》詩詞,一名女子憂愁地走向無盡山頭。場景如同夢境般,將故事娓娓道來。輝昌(王耿豪 飾)在銀行中有份人人稱羨的穩定工作,與秀卿(林美秀 飾)結婚八年並育有一子。看似幸福美好的婚姻,在時間的催化下逐漸產生裂痕。梨花(張靜之 飾)出自書香世家,與輝昌的相處過程中正好彌平了缺憾。這樣危險平衡的三角關係下,在秀卿詢問:「梨花是誰?」時,赤裸地翻覆在眾人面前。
語言扮演了關鍵性的元素
故事在開頭就給觀眾一顆震撼彈,同時,導演也拋下一個大哉問,我們對於「親密關係」的定義究竟是什麼?劇中角色都因悲劇性的情節而展現無比的韌性,也因此,被逼迫而生的妥協、堅持而成了束縛,任何的決定都是一體兩面,互相牽制彼此。整個過程中,觀眾像陪審團般,心中的秤子不停擺盪。也正是角色如此立體,才使得如此戲劇化的情節變得日常且流動,少了標籤化的思考,觀眾看見的是社會環境的壓迫、關係的責任與放下的勇氣,戲中討論的無關對錯,而是愛情與關係的本質。
其中,語言扮演了關鍵性的元素,不僅生動自然,有時,也成為最溫柔的利器。所有角色對於關係立場的辯駁時而溫言暖語、時而直白尖銳。以對白暗諷取代肢體衝突,渲染出最緊繃的氛圍。並且在多數尖銳時刻摻雜了吳氏幽默,讓原本的緊繃情節也能莞爾一笑。若將生活比喻做氣球,吳念真的幽默總把最瀕臨爆炸的氣球洩了氣,往往如此,角色(或觀眾)在真實人生被無限桎梏的面貌更得以在舞台上窺見。
此外,物件元素的使用也讓戲增色了不少。人際關係中最難以契合的便是心靈與精神層面,此戲幽微地以馬勒的音樂隱隱帶出三角關係中必須壓抑的悲傷;番薯葉,這原本刻苦的象徵,卻是輝昌成功後再也不碰的食物,於是,秀卿替輝昌夾了一道嫩番薯葉,成了壓垮兩人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甚至劇末意外發生後,淺淺地透過書信說道,希望在祭拜時千萬不要用番薯葉當供品。這些元素環環相扣,讓情感舒服地在過程中發酵。
刻意的戲劇呈現略顯尷尬
只不過,在許多時刻似乎為了考量觀眾,甚可能為了遵循商業劇場模式,部分手法顯得過於直白,使得感動反而無法深入。例如,許多群戲時刻都安排了僵硬的戲劇表演,像是譁眾取寵般試圖拉近觀眾距離,每個誇張的表演都使真誠度降到最低,成為此劇中小小的遺憾。就導演手法來說,任何的「手法」都在劇中不太合時宜,在最後一幕輝昌以錄音的方式說出死亡前的訊息,快速來回交替的燈光分別顯示兩人的心境。刻意的戲劇呈現都略顯尷尬。
即便如此,這些場景、言語、角色所交織而成的種種,仍留下無窮韻味。儘管此劇背景年代與今日相隔甚久,真實探討人的本質卻值得讓人深思,反覆咀嚼出更多味道,人生中的酸甜苦辣都還是人生,正如吳念真所說:「婚姻與外遇都是在探索愛。」最後梨花與秀卿兩位女性的釋懷談論,共同搭著公車回去的留白,成了全劇最耐人尋味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