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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場,台上講者左起:主談人徐瑋瑩、回應人蘇威嘉。(表演藝術評論台 提供)
焦點專題 Focus 2019 TT不和諧開講

「歷史的返視、評論的在場」第三講側記

降雨冬夜,氣溫約廿度,社會創新實驗中心一樓廣場舉辦饒舌歌競賽,音浪聲不斷,2019「不和諧開講」邁入連續第三週。表演藝術評論台站長紀慧玲開場,表示淒風苦雨、外頭有歌唱大賽的夜晚,講座內容考驗同時參與者體力與腦力。今夜上下半場題目分別具聚焦與發散性質,前者由徐瑋瑩主講、蘇威嘉回應「舞評論/述之自由與不自由——以驫舞劇場《自由步》舞評為例」;後者為由傅裕惠主講、周慧玲回應「評論的歷史性/在場性」。

降雨冬夜,氣溫約廿度,社會創新實驗中心一樓廣場舉辦饒舌歌競賽,音浪聲不斷,2019「不和諧開講」邁入連續第三週。表演藝術評論台站長紀慧玲開場,表示淒風苦雨、外頭有歌唱大賽的夜晚,講座內容考驗同時參與者體力與腦力。今夜上下半場題目分別具聚焦與發散性質,前者由徐瑋瑩主講、蘇威嘉回應「舞評論/述之自由與不自由——以驫舞劇場《自由步》舞評為例」;後者為由傅裕惠主講、周慧玲回應「評論的歷史性/在場性」。

講題一:舞評論/述之自由與不自由——以驫舞劇場《自由步》舞評為例

主談:徐瑋瑩  

回應:蘇威嘉

 

講題二:評論的歷史性/在場性

主談:傅裕惠  

回應:周慧玲

 

時間:2019/11/20(三)19:00-22:00

地點:社會創新實驗中心

主持:紀慧玲

整理:張敦智

【上半場】舞評論/述之自由與不自由——以驫舞劇場《自由步》舞評為例

舞評的多重面孔

徐瑋瑩(以下簡稱徐)開場先表述自己雙重身分,由於過去曾為舞蹈創作者,對收到正負評的不同心情頗有體會。轉作舞蹈史研究者,常須以分析角度讀評論與論述,開始以不同角度看待文章,發現不同年代的評論風格迥異。舉例來說,一九五○、六○及民族舞蹈風行年代,評論常具描述性質,習慣直接批評服裝、音樂等元素使用失敗;七○年代則出現大量針對雲門舞集之評,寫作風格趨向小論文,論述長且複雜。另一方面,由於舞蹈形式抽象,倚賴肌肉強度、結構、速度表現,其實很難透過文字想像作品當下樣貌,曾為舞者,對此特別有感。事實上,舞評只能保留當時評論者對作品的想像。許多人會從自己的審美觀、關注與想像檢視作品是否達到標準,以此判斷要給予正負評,比起作品客觀內容,更能看見評論者自身風格與興趣所在。

她引用紀慧玲文章指出「每個時空下的評論生產流程不斷變化,因此評論不僅僅是對於作品的反響,更是時代背景的反應與凝鍊,是我們記住歷史的關鍵參考切片。」比如,五○、六○及民族舞蹈年代須以中文寫作,但當時寫作者多在日本教育下成長,審美觀帶著菁英品味與身體、政治、文化風潮改變寫作方式,才能持續與不同作品產生關係。若停留在過去寫作風格,一味著重解讀作品中的敘事試圖指涉何種意涵,勢必就難評論《自由步》這種抽象、無敘事意圖的作品。另一方面,表藝評論台的網路時代幾乎每篇文章皆可刊登,除了顯示百家爭鳴之勢,也讓人思考每篇文章的重要性是否因此稀釋?這點可以做更多研究,自己也尚無定論。

特例中的特例:被以最多篇數與面向評論的舞作

考量短時間內可操作之研究,徐分析「表演藝術評論台」2011年11月開台起到2019年7月的舞評資料,包括駐站、特約、專案、投稿來源,寫作篇數最多者是戴君安、樊香君、李時雍、徐瑋瑩、石志如等,寫作者背景多為舞蹈專業,如戴君安、樊香君、吳孟軒、陳品秀;其次為戲劇專業,如紀慧玲、謝東寧、葉根泉等。受評論篇數最多的舞團為驫舞劇場,在評論台共有廿六篇,其中《自由步》系列占十一篇,有六篇對象為《身體的眾生相》,同時該作品也有四篇評論來自台新藝術獎提名觀察人。徐認為一部作品同時有十篇評論「非常幸運」,否則舞作很容易雖時間消逝無蹤,加上評論人多居台北,南部演出作品更易遭忽視。而受評論最多的作品則成本次深入分析對象。

過去張曉雄曾指出《自由步——身體的眾生相》「創造了一開票即幾乎秒殺的盛況」,徐推斷可能因蘇威嘉、陳武康、周書毅三位主要創作者都頗有名氣,後兩者尤其有「舞蹈王子」之稱。該作品評論人在表演藝術評論台有張懿文、陳代樾、樊香君、戴君安、劉純良、印卡;在台新藝術獎ARTalks網站有林亞婷、張曉雄、林于竝、羅苑韶。上述各站台之前三位評論者皆自舞蹈與戲劇學院出身,占整體六成,徐認為表現對純舞蹈有興趣及能力書寫者多限學院人士,因此回顧此作時大多也在檢視學院出身者看法。然而是什麼因素使這麼多舞蹈戲劇專業者對其產生興趣?答案懸而未解。

徐將評論面向分為六大主題,其中張懿文、戴君安傾向描述作品及由其激盪出的聯想與詮釋;林于竝、陳代樾分析編舞,包括減法式創作、以肢體表達情感等特色;劉純良結合自身主觀感受,分析「痛苦」的共感從何而來,把觀眾感受帶入評論;樊香君、印卡透過舞蹈進行學術哲思,尤其後者提及十幾位哲學家,對徐而言「很難讀懂」;陳代樾、羅苑韶、張曉雄記錄舞者技術風格與創作對他們的意義,尤其偏重有「舞蹈王子」之稱的陳武康與周書毅;林亞婷則進行作品歷史與脈絡介紹。綜觀台灣舞評,對技術風格的探討其實非常罕見,《身體的眾生相》就此面向被以文字保留實屬特例。

今日舞評普遍議題性強,突顯作者關懷,其中描述作品往往是為了回應、佐證。而哲學引用愈多也讓文章愈難讀懂,普羅大眾難以掌握每位思想家脈絡,造成評論在場,但其中並無作品之現象。究竟舞評對創作者有無幫助?或僅限評論人間內部交流?畢竟其中也少見跟團隊對話意圖。無論答案為何,《自由步——身體的眾生相》有眾多評論篇數無疑為特定歷史現象,如今愈來愈多舞蹈作品隨演出結束消逝,對徐而言似乎邁向「英雄不再」的境況。然而,她也承認自己以其為書寫對象,就是再度造就其成為「主流」地位的因素之一。

創作者眼中的評論

蘇威嘉(以下簡稱蘇)以創作者身分回應時,先介紹《自由步》系列背後脈絡後,便交由徐與現場觀眾提問。

「驫舞劇場」成立於2004年,當時他與團員集體創作,漸成固定模式。第一支作品《速度》推出後感到飽受批評,但隨後得獎。2009年他因為陳武康有機會去美國跳舞,主創是美國芭蕾舞與編舞界大腕Eliot Feld。當時自己英文差,聽不懂舞名,更不可能聽懂別人討論排練細節,只記得裡面一人要跳四、五十分鐘,非常久,但在一旁等待時,看著看著竟在失語的處境下幾乎落淚。回台後有陣子在創作上感到了無新意,創團一路以來總面對全男子身體,連藝文記者都如此貼標籤,他決定要編全女作品,尋找新方向時想起Eliot Feld的作品毫無語言卻讓人如此有感,因此也想試著做出純身體而不倚賴科技、語言的創作。但非常難,明明想編十分鐘,但才編五分鐘後便萬分痛苦。就是在那時,迸發未來有機會獨立編舞就要叫「自由步」的想法。往後旅途除了受兩廳院前藝術總監李惠美照顧,也感到大環境比起表演者更照顧編舞者,因此特別想做出「人在舞在,人去舞去」的作品。如今回頭看這一切,王子變阿伯,自由步到底是什麼?可能就是敢用自己的眼睛和身體去感受、攫取所要的。「評論可能也是吧。」他說,為什麼舞評都是舞蹈人寫,因為怕寫錯,好像寫出來跟創作者所想不一樣就是不對的,但對他而言重點其實在各自感受,無對錯之分。

問答環節第一題,徐提出評論是否對蘇的創作造成影響?蘇認為從幾個面向來談。有時評論確實會激起創作靈光,有時則是在往後自我介紹時可作引用,但若篇數不夠、又無加演,也恐形成一言堂。另外,很多人期待自由步有新樣貌,但探索身體之路卻不一定總是前進,也可能後退,而卡關許久,最後形成轉折的可能根本不是動作,只是一次呼吸。徐接著問有人質疑《自由步》系列不停更換舞者,似乎較難形成觀察脈絡,對此怎麼看?有無哪篇評論切中創作者主觀想法?針對前者,蘇認為不一定要是同一副身體才能對照脈絡,不同身體跳同支舞都會形成獨特樣貌,也是自己在挖掘的。後者蘇未指出明確對象,僅強調自己努力對評論保持開放、盡量吸收他人看法,並留給自己頂嘴的權力,在對方造成非事實之指控時反擊。針對後者,紀慧玲表示評論在多元時代已較難有一言獨大之勢,近日文學界「駱以軍事件」便可為證,但也不希望落得孤掌難鳴。

提及多元,徐想起不同評論描述作品的用語截然不同,彷彿對象是不同作品,經常只能隱約感受背後相似性。蘇附和,光一個簡單動作用不同方式給予指令,造成的效果就截然不同;一樣是終止動作,喊「停!」跟大喝一聲,帶來的認知就不同。連謝幕也可分成三種,他常跟學生提及:碧娜.鮑許(Pina Bausch)帶著微笑迎向觀眾,好像那是表演的一部分;巴瑞辛尼可夫(Baryshnikov)則是帶著俏皮、不屑感;山海塾則跟觀眾一起邁向平靜。最後有觀眾問徐,不同評論的理想讀者是否不同?徐答不曉得每個人怎麼設定,但不同的寫作主題,往往就已決定和讀者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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