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人類未來重大議題時,「娛樂化」的表演藝術只能蒼白無力地退居側台,「娛樂到死」決不是藝術家們的職志,更不該是投入這行業所懷抱的願景,可確定的是,某些團體或區塊的坍塌是避免不了的,表演藝術生態也將面臨改變,也更加地需要改變……
我會不會染病?
究竟我有沒有抗體?
口罩要繼續戴到何時?
體溫要繼續量到什麼時候?
「社交距離」究竟還要維持多久?
疫情會不會有「第二波」,甚至「第三波」?
解封之後經濟會是呈現V型反轉,還是W型起伏?
全球經濟會不會糟糕到變成一九二九年「經濟大蕭條」的翻版?
何時會是各國解禁的那一天,人們可以回復自由自在的跨國旅遊?
何時可以大規模進行核酸篩檢,研發出有效疫苗,並可大量生產與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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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清單愈來愈長,字數也愈來愈多,但是無論問題有多長、有多少,目前的答案多半都很簡短:「不知道」、「很難說」、「大概」、「誰知道」!
是的,真的回不去了
「回復往昔正常的生活」是COVID-19肆虐期間舉世共同的願望,然而真的回得去嗎,還是所有的「不正常」都會是未來的「正常」?沒人可以鐵口直斷預卜未來,或是敢承擔醫療系統崩潰的慘重後果,更不敢輕易做出攸關千萬條人命的決策,我們面對的是史上前所未見的高度延續性「不確定性」,只能焦慮地邊走邊看、邊聽邊做,這「不確定性」與「維持社交距離」,正是以「販售未來體驗承諾」、「追求群聚一堂欣賞」、「活絡社交、拉近人際距離」為基本運作模式的表演藝術,前所未遇見過的殺手。
這「黑天鵝」可不像《天鵝湖》裡只想冒充矇騙的Odile,疫情猛爆突波暴露了早已是千瘡百孔的全球化真相:階級貧富差距加大、民粹口號治國盛行、民族間文化偏見與歧視加深、地緣政治衝突加劇……流行以「美圖秀秀」自我美化,缺乏自省自律規範能力,這迫切的危機把我們打回成隻隻跛腳「醜老鴉」。在面對人類未來重大議題時,「娛樂化」的表演藝術只能蒼白無力地退居側台,「娛樂到死」決不是藝術家們的職志,更不該是投入這行業所懷抱的願景,可確定的是,某些團體或區塊的坍塌是避免不的,表演藝術生態也將面臨改變,也更加地需要改變,更何況「美好的過去」未必真的有多美好,也註定回不去,撇頭不看、以拖待變已不是對策,我們必須省思並做出改變,正視當前、創新未來。
國際網絡斷鏈,在地表演如何重啟?
話說解封之後,因為國外音樂家來不成,中國大陸本土音樂家反而獲得更多演出機會,只能坐滿三分之一的現場顯得有些冷清,戴口罩聽演出也有些彆扭,但票房壓力也相對變小,線上直播雖是替代品,「全通路」結合線上、線下、實體的行銷方式將是未來的基本能力;「台灣之光」的外銷轉內銷概念也得開始進行盤點;若是沒有演出或演出減少,政府的特別補助也不可能無限加碼的情況下,團隊如何存續與是否存續將會是痛苦的抉擇。
衝擊最大的會是落在「國際文化交流」這「全球生產供應鏈」的鑽石區塊;二○○八金融海嘯之後,西方表演藝術團體發展出來在中國、台灣、日本之間的跨國巡演連線模式,將長時間無法回復正常運作,個別獨奏家比較可能捱得過居家隔離檢疫,再次踏上征途,但由於演出的場次與觀眾數銳減,酬勞勢必得增加,主辦方的其他支出也會增加,票價提高又會減少銷售,取捨將是一番掙扎與冒險。大型團體將因為票房、旅費籌款贊助等高壓力、高風險而猶豫不前,在場地、行程、旅運、經費都得早一兩年確定的大前提下,如何重啟的確是個棘手的難題。
「以不變應萬變」絕非「後COVID-19時代」生存之道,改變此其時。不是為了結果,而是認知並接受世間唯一永恆的就是「變動」與「挑戰」,如此我們才能獲得自由,更深刻地活在當下,抬頭仰望人人心中繁星點點的美好未來。
文字|陳樹熙 作曲家、指揮家,現任臺南藝術大學應用音樂系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