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觀眾可以不用購票,在線上就能看到全世界的經典演出,接下來,要如何再讓觀眾購票,實際進到劇場的「現場」?團隊、劇院的壓力更大了,得找到跟觀眾溝通的新語言。藝術應該要能反映社會現象,要能打破框架,跟社會溝通。武漢肺炎是篩選機制,也是期中考,藝術家們都必須去思考自己喜歡、專注、優勢、不可取代之處,我們得去學會作為舞者以外的事情。
疫情期間,大多數人應該很難去思考什麼是「藝術」,只能想著如何活下去。在這樣的時刻,我們真的還需要藝術嗎?在吃不飽的時候,我們還能思考「藝術」嗎?我認為,藝術依然有支撐人們生活的功能性,能解決生命的困境,只是存在的形式並不限於劇場。
讓人能喘息、逗留的時空
三月初,我爸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現在出院了,但當時是被插管、半昏迷地躺在加護病房的狀況。在疫情的高峰期,我們每天只能進病房一小時陪他。我什麼都無法做。後來,我決定錄音給他聽,雖然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最開始,只是很生澀地問候說些「爸,祝你早日康復」之類的吉祥話,後來,我開始思考說話的節奏,加入他可能喜歡的音樂、聲響的配置……那愈來愈像個廣播電台。之後,我發現醫護人員對待我們的方式改變了,他們幫我爸換藥時,會刻意逗留在病床旁,聽聽我是不是錄了新的內容。
我想,在不斷蜂擁而來的日常事務間,這個讓人能喘息、逗留的時空,就是藝術能給我們的養分。
這幾年,我不斷思考把「藝術」視為習以為常的城市是什麼樣貌?武漢肺炎則讓我進一步思考,藝術的生存之道會是什麼?
疫情期間,很多人來上舞蹈課,大家好像突然意識到了身體的需求。在非常時期,表演藝術不會消失,但擴散的方法會更靈活。我有個跳街舞的朋友丘必信提出「藝術Uber eat」的想法。當「社交距離」「不能群聚」成為生活的新常態,如果有人想跳舞,有沒有可能就call out,我們就戴上眼鏡、口罩,帶杯飲料,到你家教你跳舞。我猜想,非典型演出空間、非典型演出形式,都可能是後疫情時代的新趨勢。
我們得去學會作為舞者以外的事情
「現場」當然更重要了,但同時我們得認知影像勢必會帶來變化,比如線上課程,那是無國界、經濟效益更高的改變,是下個世代的需求。我認為,後疫情的表演活動「報復性消費」不可能持久,更可能的情況是,當觀眾可以不用購票,在線上就能看到全世界的經典演出,接下來,要如何再讓觀眾購票,實際進到劇場的「現場」?團隊、劇院的壓力更大了,得找到跟觀眾溝通的新語言。
藝術應該要能反映社會現象,要能打破框架,跟社會溝通。武漢肺炎是篩選機制,也是期中考,藝術家們都必須去思考自己喜歡、專注、優勢、不可取代之處,我們得去學會作為舞者以外的事情。這兩年,小事製作也開始幫藝人、歌手做舞蹈設計,我不覺得這單純是為了生存去接商演,對我來說都是學習,當代舞蹈/街舞、流行/藝術、商業/非商業……我們不需要劃出這些界線,最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這些東西能否成為一座橋梁,在未來,能讓這些觀眾走入劇場的現場,不再害怕。
口述|楊乃璇 小事製作藝術總監,週一學校創辦人之一,水瓶座
採訪整理|張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