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九月返工與復學潮，法國各表演場所也準備在閉館長達半年後，重新迎接久違的觀眾。但公衛禁令及九月初激增的確診人數卻埋下變數。劇院不確定觀眾會否冒風險預購一整年節目？能否忍受戴口罩欣賞演出？怎麼配合各國出入境細則安排國外藝術家來法演出？如何在「三缺一」座位限制（註1）下維持票房與成本的平衡？隨時可能爆發的第二波疫情會否讓表演藝術界再陷深淵？
自三月爆發疫情以來，法國政府共挹注五十九億歐元（註2）挽救陷入危機的文化產業。然表演藝術界這只是權宜之計，政府應放寬各種公衛限制讓產業恢復運作。八月中在與業界人士會晤後，文化部長芭切洛（Roselyne Bachelot-Narquin）承諾將取消演藝行業「社交距離」限制，包括室內演出觀眾席次50%的上限、不准站立欣賞演出等條件。但法國疫情每況愈下，政府只能暫時選擇使用紓困金，陪伴劇院共度難關。
八月底，法國新任總理卡斯泰（Jean Castex）宣布將撥款廿億歐元振興文化產業，其中四億六千兩百萬歐元將用於表演藝術界（註3）。政府也延長失業補助和稅收抵免的期限，讓藝文工作者平安渡過慘淡的二○二○年。而為因應未來疫情的惡化，卡斯泰也準備了一億歐元準備發放給九月後可能被迫停演的團隊、企業與劇院。新任總理向民眾保證上劇院、看電影沒有任何風險，並鼓勵大家持續支持文化產業。他的積極態度重新建立業界對政府的信任，獲得部分劇院與表演公會一致好評（註4）。
突破逆境的秋天藝術節
受疫情影響，第四十九屆巴黎秋天藝術節（Festival d’automne de Paris）只呈現原定75%的節目。除被迫取消波蘭導演陸帕（Krystian Lupa）與中國演員的合作，大部分國際製作延至明年或後年。對總監德馬希-莫塔（Emmanuel Demarcy-Mota）來說，「援助外國創作者一向是秋天藝術節的使命，尤其是那些受限於政治和經濟條件的藝術家。但新冠病毒正威脅著這種世界劇場的理想性。」（註5）除國際邀演受影響，疫情也撼動著藝術節的經營模式。秋天藝術節藉由共製或委託製作維持部分年度收益，然而疫情卻增加了跨國巡演的困難，如羅伯．威爾森新作《森林之書》Jungle Book就可能被迫取消亞洲行。
儘管舉步維艱，秋天藝術節仍盛大開幕。九月五日，莫漢（Gwenaël Morin）率領一群年輕演員於早上六點連演希臘悲劇三部曲Uneo uplusi eurstragé dies（註6）。在彈藥庫（Cartoucherie）草坪上，一百多名觀眾戴著口罩、抵抗寒風與睡意，欣賞長達五個小時的演出。對莫漢來說，在早晨演出希臘悲劇具有回應現世的特殊意義：「穿過黑夜的觀眾在晨曦乍現之際，傾聽人性悲劇。他們將會體會自然元素和虛構故事之間的張力……天光參與了演出，而現實與劇情融為一體。一次呈現三齣悲劇，也使人暫時脫離眼前的問題，體會一種擴延、漫長的時間感……我希望打破劇場演出的成規，讓人在無情的神明面前重新站起，並告訴祂我們將掌握自己的命運。」（註7）
疫情給予藝文界的考驗與啟發
在疫情潛在威脅下，法國藝文工作者必須學習隨機而變的創意和彈性，無論其涉及演出形式、創作內容、表演卡司、製作規模等。編舞家姬爾美可（Anne Teresa de Keersmaeker）最新創作Drumming Live就打破原先構想，重新思考表演空間與觀眾位置間的關係。這場疫情像是給創作者的一場考驗，刺激他們用作品回應全體人類共同面對的焦慮與疑惑，如同德馬希-莫塔所言 ：「今年表演季的開幕只是創作者對抗病毒的前哨戰。接踵而來的問題會引領他們重新思索彼此的相異、肉身的脆弱、對他人的關照、如何面對恐懼等種種議題。」（註8）
註：
- 目前法令規定兩個座位必須空一個，以保持社交距離。
- 約新台幣2,046億元。
- 整體文化紓困金約692億台幣，表演藝術占了2.3%，約150億台幣。其中公立劇院補助占了43%、私立劇院則有47.6%、3%用於補助創作者和藝文工作者、6.4%用於公家單位的委託藝文項目。
- Claire Bommelaer, Léna Lutaud, Nathalie Simon, « Jean Castex accorde 432 millions d'euros d'aides au spectacle vivant » in Le Figaro, 27 août 2020。
- Ève Beauvallet, « Festival d’Automne, trouvailles que ville » in La Libération, 3 septembre 2020。
- 劇名意為「一或多齣悲劇」，但莫漢刻意打破文字排版間隔，給人一種趣味又陌生的感受。演出呈現索伏克里斯的三齣悲劇，依序為《艾阿斯》Ajax、《安蒂岡妮》Antigone和《翠基斯少女》Les Trachiniennes。
- Gwenaël Morin, « Entretien » in Programme d’Uneo uplusi eurstragé dies, propos recueillis par Agathe Le Taillandier, Festival d’Automne, septembre 2020。
- Emmanuel Demarcy-Mota, « Il y a un désir important d’art, de théâtre, d’imaginaire », propos recueillis par Fabienne Darge in Le Monde, 4 septembre 20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