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好有趣喔！」這大概是張清彥提及音樂、音樂劇時最常的反應。

他可以說是台灣音樂劇圈裡最多產的作曲之一。工作疊合興趣，但他未有倦怠，興奮地分享每齣音樂劇編曲的差異。他說起唱歌集音樂劇場《以為是BL結果是BFF》：「這個製作好年輕！提醒我，玩心真的好重要！」還不到30歲的他再次投射到自己的高中生活，那種悸動、那種煩惱在音樂與生命裡蠢蠢欲動。相較於這類快歌，去（2024）年底剛完成讀劇的《爬上頂樓看月亮》，是少數內斂且陰柔的作品，「哇！原來我也可以這樣！有些突破是開心的。」而協助嚎哮排演完成的《別叫我成功：藝術界歸來的兒子》，則是融入了張清彥喜愛的饒舌音樂，在3、4年的發展時間裡產生很多有機討論。

與其說張清彥供給了「音樂劇」裡很重要的「音樂」，他也在成長過程中，因為音樂劇與音樂反覆確認了自己的喜好，讓有趣的事情持續在身邊發生。

明星夢的破滅：「音樂」啟蒙，也用「音樂」延續

「那時候很單純地想當搖滾明星。」說起當年會去唸華岡藝校，張清彥笑自己的理由非常膚淺跟直接。

當時他的偶像是蕭敬騰。報考華岡藝校，一部分確實是朝著偶像路線邁進，另一部分也是現實考量——自小隨父母在中國長大的他，既不愛唸書，繁體字也認識得少，舉家返台，要去報考基測是天方夜譚，不如依靠創作與演唱報考演藝科系，還順理成章。

張清彥對音樂是敏感的。小學3年級想學鋼琴，先是因為國文課介紹蕭邦，後來因鋼琴家邁可森（Maksim Mrvica）演奏蕭邦的《革命練習曲》開啟學習契機。至於，土法煉鋼地寫歌，不過是國中時聽到放學播放的音樂，記住了旋律，在鋼琴上「摸」出來，開始試著改動和弦，「我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個叫寫歌，就覺得做這件事情很好玩。」他這麼說。

但明星夢在進到學校一年多之後，就破滅了。

張清彥說，某次電視台到學校徵選，「我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時候在想：『天啊！我要唱什麼歌！我要唱高音，還是唱什麼！』盤算得美美的。」只是隔天進到現場，報完名字後，就被請了出去。「好像被打一巴掌。這件事情跟我想像的距離完全不一樣。」當年的錯愕在慢慢長大後明瞭，演藝圈比預期的辛苦，也離很遠。

對「音樂」本身的投入沒有隨著明星夢破滅而落幕，卻隨之延續到音樂劇；同時也在到美國唸研究所時，另外考取影視配樂相關科系，似乎重新釐清、也擴展對音樂的認識。

摸索樣貌與突破直覺：「音樂劇」開啟的第一扇門

到美國唸研究所的經驗，讓張清彥更確定自己喜歡的是音樂劇。他笑說：「我喜歡的還是『活生生的人在現場』。」

雖說他正式認識音樂劇是在大學時期，但現在活躍於音樂劇的一批演員，像張擎佳、曾志遠、張黎丹等，當時都在華岡藝校兼課，多少將音樂劇帶入他的視野裡頭。而張清彥的高中畢業製作就是音樂劇，憑著直覺寫出的歌曲，被同學演唱，「我很喜歡在高中做的事情，喜歡大家一起成就一件事情，然後大家看了很開心。」

當時的張清彥還不大確定音樂劇的音樂該寫成怎樣，「只是對我來說，它有更多的可能性與故事在裡面，然後它的歌詞並不是我熟悉的樣子。」他笑說，那時候覺得這些歌詞好瑣碎、好日常生活，「甚至是以前覺得不好聽的東西，反而在這個（音樂劇）世界那麼合理！」當時的他，依靠的是直覺。

直到進入樹德科技大學，才因為詹喆君的課程真正認識到音樂劇。

他笑說，剛進學校時很臭屁，認為自己的音樂很厲害了，甚至去主修戲劇，結果第一堂課就對最簡單的「呼吸」按捺不住，決定回到音樂組。但在詹喆君的課堂上伴奏，讓他重新認識音樂劇，「我對音樂劇的認識是一層一層，從高中到大學。」張清彥說：「開始彈的時候，看到了音符，看到了和弦記號，看到了不一樣的拍號，就覺得又打開了一個新的門。」

後來的他，相信著音樂的「節奏」。「節奏比旋律更可以讓人有共鳴，我覺得是我們作為動物的本能。」張清彥說：「我的音樂與其讓人熱淚盈眶，我更希望讓人聽了會心一笑。」如他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面對與接受挑戰：「音樂劇」持續打破創作認知

2017年，張清彥參加了第2屆「TPAC音樂劇人才培訓計畫」，再次打破他對音樂劇的認識。

當時的他正在發展畢業製作，但在培訓過程中發現：「原來音樂還可以有時間的過渡，甚至不只幫助角色，還可以幫助角色跟另個角色的關係，還可以讓觀眾了解更多事情。」對張清彥而言，這又開了一扇全新的門，「我原本知道的東西一直被打破，但莫名覺得這可能也是我跟音樂劇的緣分。」雖然沒辦法將其全面應用到畢業製作，但這些「未完成」與「未知」似乎持續延續著張清彥對音樂劇的探索——「很多事情看似被公式化，但又有很多的人、很多的做法會把這些東西打破，我就覺得這是個無止境的道路。」

甚至是音樂劇裡更細緻的分工，也深深影響到他對自身的規劃與想像，甚至是帶著敬畏之心在看劇場裡發生的種種。或許，這正是張清彥如此執著前往紐約，也如此失落在2024年底未獲工作簽證——對他而言，百老匯不只是個「嚮往」，而是在過去工作經驗裡，更進一步看見標準化、產業化的前提下，每個製作仍有截然不同的運作模式，「我知道的是，還想要一直往裡面去。」

另一層想的是：回到台灣能做些什麼？

張清彥堅定且興奮地說：「如果未來台灣在音樂劇領域有成，我們就是這一路上的築路者，現在做的是基礎建設。」接著說：「這種興奮感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接受挑戰，或許始終在張清彥的生命脈絡裡頭。事情無法一帆風順，似乎更加深他的信念。不過，他最近的挑戰大概是上台演出吧！

唱歌集音樂劇場即將首演的《大家都怎麼做音樂劇？》，不只是讓張清彥唱首歌、當個彩蛋而已，而是要全程在舞台上。他笑說，寫歌時都想說演員怎麼可能唱不到那個音、監聽開那麼大怎可能聽不到、合音有什麼不能練的，「到時候就看我的結論是：真的沒那麼難，還是要跟演員道歉。」

張清彥笑得如此燦爛——彷若所有挑戰，都是最好玩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