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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志偉(劉璧慈 攝)
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編劇、導演

葉志偉 無家者的探索與存在

義興閣掌中劇團《豆花公劇場版拍斷手骨顛倒勇》

2025/9/20  14:30

臺南市吳園藝文中心公會堂表演廳

2025/11/22  14:30

雲林縣北港文化中心家湖廳

 

再現劇團妖怪再現《落人之家》

2025/9/20~21  19:00

2025/9/21  14:00

2025/9/25~27  19:00

2025/9/27~28  14:00

臺灣大學藝文中心遊心劇場

今年的傳藝金曲獎典禮,頒發「最佳編劇獎」時,從頒獎人口中說出「葉志偉」這個名字。少有時刻穿著西裝、白襯衫的他走上台,先是感謝,但接下來的一句話是:「老實說,我從今天一入場,一直覺得自己走錯棚。」以布袋戲作品《豆花公劇場版—拍斷手骨顛倒勇》拿下獎項的他,從事現代劇場工作超過20年,而獲獎作品是他第2部台語布袋戲劇本。

「最後我想要說,我是一個北港人,我從小在媽祖廟前、菜市場長大……」這是葉志偉致詞的最後一段,接下來要說的,則是關於他的成長、關於台語,更關於這個做現代劇場、編導傳統戲曲、寫影視劇本的葉志偉,此時此刻身在何處。

葉志偉(劉璧慈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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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與關渡:現代劇場的啟蒙與摸索

當年加入高中話劇社,是為了追求心儀的女生;但參與「超級蘭陵王」青少年創意短劇大賽,還有校外教學到台北,進國家戲劇院看了綠光劇團《領帶與高跟鞋》後,葉志偉開始存錢到台南、台中、新竹等地看演出,可以逐漸看到他對於劇場的渴求,也明白這是個可以升學、就業的選項。

「我想要說故事,任何媒介都可以。」他說。最早的他想做的是漫畫家,甚至想到台北就讀復興美工,被家人制止後,就讀自然組的他也想過,進入資工系,寫電腦遊戲。這些看似差異極大的選項,目的都是「說故事」——「目標蠻明確的,就是我不想要做會重複的事情,我想要講故事給人家聽,最後決定的當下,是我更喜歡劇場多一些。」

媽媽沒再阻止他。後來葉志偉從媽媽口中得知,爸爸離世前交代,要媽媽支持他的選擇——以前曾反對他畫漫畫的爸爸,或許在生命盡頭轉了念。

大學在陽明山就讀中國文化大學,研究所則到了關渡的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兩個學校的不同風格衝擊著他,也造就了最終成為導演的葉志偉。

葉志偉去北藝大第一年,就在排練場上傻住。「我在文化受到的訓練,也成為自己的專長,就是準備工作會做得很足,於是會拿著paper、進排練場,然後做好導演。」葉志偉開始描述那天的狀況,「馬(汀尼)老師來看排,直接說這個片段不行,做一個新的,於是她丟了個關鍵字給我,我就當機。因為我的工作方式是會在家裡面跟在紙上把我想要的東西全部想好,然後讓演員執行;可是馬老師更重視的是,排練場的當下,跟導演工作的人的狀態,以及每個人的形狀。」

他在陽明山時,曾為了參加劇展寫了人生第一部劇本,無意識地加入導演手法,而被學長建議自己導戲。後來到了關渡,又再次打破原有方法,不是將演員套進自己的控制裡,而是學著觀察、感受與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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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現劇團《落人之家》演出,左為王肇陽。(唐健哲 攝 再現劇團 提供)

地下室與再現劇團:創作生命裡的一個轉捩點

由葉志偉擔任共同創辦人的再現劇團,於2008年正式立案,當時他正就讀研究所;不過,這個劇團在他大學時就成立,後來便迎來創作面向的兩個轉捩點。

第一個,是葉志偉在大四那年參加差事劇團的工作坊,其中的講師容淑華問了個問題:「你們現在最關心的社會議題是什麼?」他答不出來。「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要關心世界,另一方面是原來我不關心世界。」葉志偉說:「我必須老實說,大學時候的我很自溺,我只關心我自己,我只關心我身邊的事情。我開始思考,做劇場到底只是為了療癒自己,還是要跟這個世界有對話、有連結,這影響到後來開始做的一連串東西。」

第二個,或許是再現劇團正式立案的2008年前後,因為一間地下室,與毫無預兆的邀請。

2007年,再現劇團在牯嶺街小劇場推出了稱之為「0.4號作品」的《殺精時代》,陷入回憶的葉志偉突然說:「當時很多夥伴都還活躍於線上,像王肇陽就是那時候回學校挖到的一塊璞玉。」票房很好,正在尋找排練場的他遇見了學長黃民安。相較於葉志偉對創立團隊的謹慎,當時的黃民安早租下牯嶺街小劇場附近、位於南昌路的地下室,「他就先做了,才開始思考要怎麼做。」黃民安對他提出邀請,「我們來一起做,這個團就成立吧!」他笑說:「那時候有一點『求婚』的感覺。」

再現劇團開始運作,並不以葉志偉為中心,第一、二號作品其實都不是他導演的,分別是王永宏與簡莉穎,一部分確實是他還在畢業製作與當兵,另一部分也是刻意為之。然後,這個名為「藝術工場」的地下室也自辦「地下劇會」,連著5年策劃不同主題的戲劇聯展,甚至創建專屬的索票系統。

當時可以說是胼手胝足,葉志偉笑說,甚至在藝術節開演前一天都還在車布景的布,「我們就整天混在那個地方。」他沒有太多猶疑,接著說:「那是個很珍貴的過程,是非常勞動、非常真實的。」後來在場地經營上確實面臨瓶頸,他們決定一起離開。

約莫在2012年到2013年間,即將30歲的葉志偉(與這群年齡相仿的夥伴),也開始面對自身的課題——穩定的生活與人生發展。後來的葉志偉,曾寫影視劇本,也陸續與不同劇團合作,跨足到傳統戲曲,包含布袋戲、梨園戲等。

葉志偉(劉璧慈 攝)

北港與台北:創作與生命的新舊對抗

回到開頭那段尚未寫完整的致詞內容。

「我從小就是在廟口,看人進香、看人舞獅、看人演布袋戲、看人演歌仔戲,但是自從我來台北之後,我在台北讀大學,我就開始不敢說台語,開始不敢跟人說我小時候所接收到的那些東西,因為我擔心我的同學會覺得我很俗,一直到最近,我慢慢把台語、慢慢把我小時候看的這些東西找回來,因為我感覺那個『俗』才是我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註)

早在典禮前的這次採訪裡,葉志偉就吐露了這段轉折。「我花了蠻多力氣去追逐一個樣貌,我想要讓大家覺得我是個潮潮的藝術家。可是這件事情其實是錯的,我不需要。」台灣妖怪演劇計畫的誕生,或許是當時的葉志偉做出的回應。

「去學舞獅之後,發現我有一些別人學不來的,就是跟神明們的相處。我從小在北港長大,這是長在我的身體裡的。一直在做,或是一直有神怪、或民俗類的東西找上我,多少是因為我就在這裡面浸泡吧。」葉志偉停頓了一下:「那是都會藝術家們沒有辦法體驗的事情。」

再現劇團《落人之家》演出。(唐健哲 攝 再現劇團 提供)

回頭從民俗裡頭找尋自身,「我認為自己很原始,而來到了一個相對文明的、有規範的水泥叢林裡面,一直以來都是個對抗的過程。」他接著說,妖怪其實就是被文明所捨棄的東西,而他幫義興閣掌中劇團寫下的《GG冒險野郎》、《豆花公劇場版—拍斷手骨顛倒勇》都環繞著同樣命題:新東西與舊東西的對抗。

「這其實有點影射大一時的我。」葉志偉說:「這些經驗都來自我在台北求學期間,被大家認為是個很怪的人,然後我又拼命想要融入大家。而融入過程又覺得好像在否定我自己。」

其實,從大學之後離開北港、開始在台北生活的葉志偉已經度過了22年,超過在北港長大的18年,「我現在反而有種歸屬感的錯亂。」他不覺得自己是台北人,但一年才回家幾次的他,也快要不認識雲林。

「這是個無家者的探索。」葉志偉在說自己,也似乎在說去(2024)年完成的作品《定伯弄鬼》,戲曲裡的鬼該何去何從,對應的還有即將再製的《落人之家》,自己與戲裡那些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探索與存在,葉志偉是回望,也是向前。

註:本段內容是以台語講述,摘錄文字改以華語書寫。

葉志偉

雲林北港人。中國文化大學戲劇系、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導演組畢業。現為再現劇團負責人、BIU不可無料劇場駐團編導、國立臺灣戲曲學院劇場藝術系與黎明技術學院戲劇系兼任講師。自2003年起發表劇場創作,2008年與學長黃民安共同創辦再現劇團,主職編導與策展,創作類型涵蓋非典型空間展演、身體與物件實驗、民俗神怪文化等面向。2025年甫以布袋戲《豆花公劇場版—拍斷手骨顛倒勇》獲傳藝金曲獎「戲曲表演類」最佳編劇獎;2016年以《卍》獲牯嶺街小劇場年度節目評審團大賞;《物怪之里》、《純屬張愛玲個人意見》、《迷彩馬戲團》等編導作品三度獲台新藝術獎提名。近年亦跨足影視創作,統籌《辛普森家庭》、《肥貓鬥小強》等動畫配音腳本改寫;2021年電影劇本《乩身:踏火伏魔的罪人》獲第43屆優良電影劇本優等獎。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5/09/12 ~ 2025/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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