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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民文化的生动演出。前方立者为刘守曜。(刘振祥 摄)
演出评论 Review 演出评论 Review

空中的树.枝叶婆娑

谈《人间孤儿──1992年枝叶版》的演出

《人间孤儿》真正令人动容的戏是从日军登陆,搬演「哇哒系刘备喋嘶」的布袋戏开始。平凡生动的庶民文化,质朴地传达了某些鲜明的时代讯息,篇篇牵引如枝叶交叠,光影复印。

《人间孤儿》真正令人动容的戏是从日军登陆,搬演「哇哒系刘备喋嘶」的布袋戏开始。平凡生动的庶民文化,质朴地传达了某些鲜明的时代讯息,篇篇牵引如枝叶交叠,光影复印。

《人间孤儿》

11月21〜24日

国家剧院

「台湾固无史也,荷人启之,郑氏作之,淸人营之。」连雅堂先生的《台湾通史》曾以如此深沉的喟叹开场。《人间孤儿》枝叶版仿佛回应著这样的喟叹,而以历史的宏观贯穿全局,用心値得敬佩。可惜取材有些冗赘庞杂,表现手法新意不足,这趟「发现台湾」的航程,不免陷于知识份子自省式的忏情和泛滥温情的迷雾里。

开场近五分钟的戏,在令人不安的散漫中,逐渐浮出遥远来自渺渺仙山的歌声和身形。导演企图摆脱汉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中心史观,重新构筑这个岛屿的初始面貌,但是,也只能依附在原住民嘹亮、粗犷的形象槪念,而不见属于人的、历史的重量感,如同舞台布景上那棵飘浮在空中的巨树一般。

在演到日军登陆之前,整出戏的前半段充塞著对沉重历史消化不良的窒息感,以致三百年来的文字史加上上一个十万年的无名史,在剧中流于条文式的覆诵、温情的赞歌。尤其溪河短小、平原稀少而人情幽长的新折曲岛屿地形的造就,与多年前汪其楣导演儿童剧场「女娲补天」的演出手法过于类似,不知是意识上的有意联结,还是形式上的因袭?

如同剧里「大家一起来念三字经」的共和景像,「枝叶版」中一波一波拍岸而来的台湾史话,虚拟了一个模糊的神话,关于山山(原住民)、平山(平埔族)、闽南、客家、外省(一九四九年以后来台)五族语言/文化共和的梦。罔顾旧时移民的争夺及现世不同族群的消长,暴露出粗枝大叶的宏观的一厢情愿。

《人间孤儿》真正好看、令人莞薾动容的戏是从日军登陆,搬演「哇哒系刘备喋嘶」的布袋戏开始。平凡生动的庶民文化,质朴地传达了某些鲜明的时代讯息,篇篇牵引如枝叶交叠,光影复印。闽南语的三国志交叉著日语的刘关张演义,处处皆是语言措置的笑声。舞台剧《阉鸡》的重现,让昔时万商云集的大稻埕跃现眼前;而每一个家庭个史,淸新如民众口述历史般真实,透过演员集体的角色调换来搬演,场面调度有力地推动了整个戏剧情节。淸明扫墓络绎通过的黑伞,传达了敬人、敬天、恋鄕的心情;而代工的段落就像一首杂念仔的江湖调,时代流行歌的衔接过场,塑造了那个手工年代的特殊气氛。

这一大段光复后的生活历程,颇能引起观众对己身经验的共鸣,编导俱见功力。只是这类需要演员机敏互动、角色迅速转移的表演形式,「枝叶版」的演员似乎难以胜任,除了聋哑演员陈濂侨这位「寂静的顽皮精灵」不时抢戏之外,其他大部分演员均有肢体或声音训练不足的隐忧。面对这批号召自国内各剧团的成员,我们禁不住要问:我们的演员哪儿去了?

《人间孤儿》首演至今,台湾政经社会度过了剧烈动荡、急速变迁的五年。五年后重新制作「枝叶版」,却对这些欠缺著墨,只是继续前一版的善恶人物二分法:非败德即正直、非暴徒即是植树的良民,简化了现世的沉重危机,以致无法深入探讨:为何世纪末的城市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为何岛屿上的城鄕体质逐渐恶化?为何半夜不眠的电视要播著「你知道现在你的小孩在哪里吗?」为何少年仔要耽溺在电玩店、KTV、宾馆里不时地「安」一下?素怀宽厚社会关爱的汪导演,应该走出梦的禁锢,倾听一下此刻岛屿各方的声音,然后一起大声唱出「阮若打开心内的门」。否则即使植满了一整个舞台的树,都只是飘浮空中华丽无根、无法呼吸的布景。

这些都有待下一版更成熟的《人间孤儿》来回答。

 

文字|杜捐 剧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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