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艺术与宗教是文化中彼此相连极深的三个面相,在过去,它们常常以一种有机结合的形式作用于生命之中,但到了近代,由于概念的分化,则已成为可以完全不相关的一些独立词语。近几年,有一些艺术家重新在其作品中,企图以结合民俗质素,或赋予艺术更多宗教性的实际行动。然而,在这些作为中,我们却也发觉存在著不少的问题。林丽珍以中元节庆为基点的舞作《醮》将如何跳脱出来呢?
《醮》
5月5〜8日 19:30
国家戏剧院
民俗、艺术与宗教是文化中彼此相连极深的三个面相,在过去,它们常常以一种有机结合的形式作用于生命之中,但到了近代,由于概念的分化,则已成为可以完全不相关的一些独立词语。尽管许多人认为这样的转变,是一种必然而进步的发展,但从另一种角度而言,这种发展显然也存在著与生命整体完成相背离的一些本质。
民俗、艺术与宗教三合一的问题
也许就是基于这种认知,也或许是回归民间本土的观照,近几年,乃有一些艺术家重新在其作品中,企图以结合民俗质素,或赋予艺术更多宗教性的实际行动,来使艺术回到它与生命完成相关的原点。然而,在这些作为中,我们却也发觉存在著不少的问题,以致于艺术情感的真挚感动、人文价値的深刻观照,乃至从分割再回整体生命的期许,都无法在这些作品中真正见到。
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些有心的艺术创作者之生活与他们所想引入的质素间其实存在著相当的背景差异,民俗或宗教于是仍常被简单化约成一种概念的诉求。因此,尽管有许多作品常引用学理、怀抱鄕情,却总免不了让人有「这毕竟只是艺术工作者自己躱在温室呓语」的感觉,而从某些人身上,我们还更可以看到依附于社会主流改变的投机性格。
而除了这停留于外缘的有限认知外,概念化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台湾太多的艺术工作者本就缺乏沉潜内化锤炼的一面,以致于任何质素的应用常停留于表面的嫁接;但不幸的是,尽管概念分割的嫁接,与艺术必要的有机整体恰是作为其中的两端,但却最容易成为行外人及媒体认知的焦点。以是,台湾的艺术工作者卖弄概念者常居多,而愿意以时间心力将沉潜化为完整作品者却极少。
缘于这些现象,及自己也是个「行者」,因此,坦白说,在知道林丽珍要以《醮》做为她舞码的名称及内容时,我个人所涌上的第一个感觉即是:会不会这又只是一个在上述局限中打转的作品呢?而这样的疑虑也成为个人几次观察其舞作的基本观点。然而,在逐步的进入后,却发觉,无论是在动机、背景、乃至观念及手法的转换上,她也许都可能成为有心人的一个深切期待。
以《醮》为一探讨实例
由于对幼时基隆生活的怀念,也由于宗教性生命的一种追求,一个已逐渐成为制式反应的「中元」,却成为她作品开展的基点,而类似放水灯这样的民俗,当然更是一种悲悯生命的具体实践。这话说来容易,但若缺乏了生命的实际经验,以及宗教心对民俗的抽绎回归,即可能流为一种民粹或滥情的怀古。而在这点上,林丽珍却有著较稳的立足点。
然而,做为艺术,它与民俗、宗教在表现形式上即应该有根底的不同,因此,如何转化成为舞作,其实才真正关键到感动的有无;观念或情怀的抽绎,有时还可以求诸专家(如李丰楙),但化成舞蹈,却必须完全依靠自己。而就这点,林丽珍则似乎又有著较可被期待的部分。
尽管是个现代舞者,林丽珍的肢体动作却有著东方的本质,她的舞对于力量的深淀及流动有其特殊的掌握,在形上而言,很似太极;实际表现的律动,则有如南管或古琴,(她也因此以南管做为音乐呈现的一部分)。而这种沉淀与流动则正是宗教在民俗活动中常被掩盖的一面,以此,做为对民俗的抽绎,在具体作为上,她的舞风乃可以有其殊胜之一面,同时,以之演绎宗教,也可免于「形同说理」之毛病。
当然,在生命经验与手法都具备之下,也并不一定保证作品的成功,毕竟,从嫁接、转型到升华,是一段漫长的过程,但在生命或艺术的有机整体及概念分割之间,林丽珍的《醮》,相信是可以触动我们更多感觉的。
文字|林谷芳 民族音乐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