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光戏团这次不演京戏改唱昆曲,推出的是不同一般才子佳人的《钗头凤》,除了华文漪精致的表演外,也希望看见整体的用心。
昆曲《钗头凤》
5月9至11日
国家戏剧院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在杜鹃春熟的五月台北,上演昆曲《钗头凤》,闻之,乍然风酥人醉。
陆游、唐琬,沈园、断墙诗,南国大宋这一对超越儿女私情的才子佳人,衬著昆笛幽甜淸远的曲式音色,将会是一场久违了的戏剧期盼吧。
尤其在年末为本土曲艺剧种谋求对等资源的呼声中,意外受到波及的昆曲和为昆曲保存所作的努力,《钗头凤》的演出,隐含著期待看到昆曲足为母仪的曲艺风范。「在台北尙无专业昆剧团的情况下,国光以一个专业京剧团来尝试跨剧种的昆剧表演……」,三月间来台导戏的上海昆剧团导演沈斌,毫无「前情」准备,却「意外」地一语旁关到多重语境。对国光剧团而言,以京班演昆,算是生熟掺半的一项挑战。虽然说京昆不分家,团员多少吸收过昆的养分,但要完整而精准的演出一出昆曲大戏,精神、实质上确有压力。已有昆曲《牡丹亭》演出经验的高蕙兰,再次与华文漪老师对戏,默契相熟,但对于饰演陆游这个从靑年到老年、跨行小生及老生、七场戏中要挑梁六场的人物,戏份质量的吃重,恐怕既是京剧小生的向往,也究竟有昆老生的生分吧。
注重塑造人物的导演沈斌,在初步排戏中即已察觉到「高蕙兰是个追求『演出』人物的演员」,「陆游这个角色将让她超脱了过去既定不变的表演形式和表演内涵」。这不仅是指在造型上惯演小生的高蕙兰要戴上髥口,髥口由黑到白,就人物情境而言,「他爱国不得伸,事业不得志,爱情不得圆满……」一句一句,高蕙兰说得仿佛己化入人物,把陆游担纲起来了。
东风恶,欢情薄。
过去看越剧《陆游与唐琬》(浙江小百花来台演出)、话剧《钗头凤》(贡敏编剧,多年前于社教馆演出),重点均在陆、唐这对被婆婆拆散婚姻的爱情悲剧,人物跨距不大。说及此,沈斌立刻强调,已故剧作定郑拾风先生这个剧本「不是一般才子佳人戏」,「它不同于《孔雀东南飞》,陆、唐的悲剧不仅是封建家长制的结果,也是南宋社会所存在的政治矛盾」,「这戏必须掌握到他们的爱国激情与伉俪情深,双线并进」。
骨何铮铮,光何灿灿,爱心永固,宁折不弯。
导演口中的「他们」,在郑拾风的剧本中是舖设了主、仆两对夫妻,构成主、副双线情节推演。陆、唐之外,李贵、兰香也是一对同仇敌慨、家国情重的夫妇。两家同是运途乖舛,鹣鲽落单。陆、唐之间以一只凤钗情系到白头:李贵、兰香以一件旧衣传子緜延。蕙仙(唐琬)与兰香,一抑郁早逝一哭瞎双眼,都是其骨铮铮的淸介女性。
若说陆游的年龄跨度及内蓄不表的性格不容易演,唐琬短暂一生的铮骨柔情,也很难去演示她的光灿。十六年前即与计镇华合作演出《钗头凤》的华文漪,是这次国光搬演此剧成员中唯一重作冯妇的熟将,唐琬与华文漪俱是带动全剧魂魄的关键人物。「唐琬这个角色不是那么容易演示,重在唱工,身段不多」,华文漪说,昆曲的特色是歌舞相倚并进的,但是陆、唐这两个人物情境,都是得要往内收情的,还记得当初与计镇华排戏,两人就尽站著「挤」情感,要让这份大情大爱感染到观众,但限于情境,又不能有大一点、多一点的动作,《遗钗》是唯一一场以蕙仙为主的戏,照说需要昆旦载歌载舞的表演,可是因为已临病危,也就不宜大作身段。
「典雅深沉的美」正是导演对全剧所追求的风格与境界,这当然不仅表现于人物深沉的情感,更需要音乐(台北民族乐团)、舞台灯光(聂光炎)的同质同氛围。经过读剧本及与导演沟通之后,舞台设计聂光炎发现,「这次不是来作设计,而是来作戏」,「整个舞台可以说是柔美的挑战,很难作」。
期盼国光这次搬演昆曲《钗头凤》的用心,得以完美演示。
特约采访|胡慧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