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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瑞尔(上)、阿胥肯纳吉(中)、祖克曼(下)三人的乐风颇为不同,同台演出形成竞奏。(白水 摄)
音乐 演出评论/音乐

大师同台重奏成竞奏

除了拥有「技巧无懈可击」的共通性之外,阿胥肯纳齐的冷峻工整与祖克曼的感情奔放或哈瑞尔的和煦柔腴,可说是南辕北辙,非常不搭调。因此他们的演出,并非建立在亲密的合奏关系,反倒像是互较高下的竞奏。

除了拥有「技巧无懈可击」的共通性之外,阿胥肯纳齐的冷峻工整与祖克曼的感情奔放或哈瑞尔的和煦柔腴,可说是南辕北辙,非常不搭调。因此他们的演出,并非建立在亲密的合奏关系,反倒像是互较高下的竞奏。

阿胥肯纳齐三重奏

1998年12月1日

国家音乐厅

受到其乐器配置型态的影响(钢琴+小提琴+大提琴),钢琴三重奏遂成为室内乐领域中,最容易出现以在各自领域引领风骚的大师独奏家搭配、同台献艺的演奏形式之一。单就二十世纪而论,纵横二、三〇年代的「梦幻组合」──柯尔托/狄博/卡沙尔斯或许纳贝尔/胡伯曼/佛耶曼,几乎同期的鲁宾斯坦/海费兹/佛耶漫,稍晚的潘纳瑞欧/海费兹/皮亚悌哥斯基、鲁宾斯坦/谢霖/傅尼叶和欧博林/欧伊斯特拉赫/克危谢维兹基,以及六〇年代初崛起的易斯托敏/史坦/罗斯都是属于这种类型。

为录音而组的大师三重奏

进入八〇年代之后,随著鲁宾斯坦与罗斯的先后辞世,大师独奏家搭配组合成钢琴三重奏的传统渐次式微。此刻,笛卡唱片公司因本身录音计划的需要,促成旗下三张王牌──俄国钢琴家阿胥肯纳齐、以色列小提琴家祖克曼和美国大提琴家哈瑞尔组成钢琴三重奏。其中,阿胥肯纳齐曾赢得一九五五年的萧邦钢琴比赛银牌、一九五六年的比利时伊莉莎白王后音乐比赛钢琴项目金牌和一九六二年的柴可夫斯基音乐比赛钢琴项目金牌。祖克曼曾于一九六七年的列汶屈特小提琴竞赛中夺魁。至于哈瑞尔则以其优异的表现在一九七五年与钢琴家佩拉海亚同获第一届艾伏瑞.费雪奖。因此,此一组合的出现,不仅维系大师搭配成钢琴三重奏的传统于不坠,更成为这个世代最具号召力的钢琴三重奏团体之一。尽管当初他们是为了唱片公司的录音计划而成立,但不时亦应邀赴各地巡回演奏。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一日晚间,阿胥肯纳齐/祖克曼/哈瑞尔三重奏于国家音乐厅的演出,正是他们亚洲之旅行程中的一站。

或许对一般的爱乐者而言,大师组合的钢琴三重奏要比所谓「常态组合」者(套彭圣锦语,指像「美艺三重奏」,其成员固定以三重奏的型态演出,不发展各自的事业)来得有吸引力。但事实上,由于大师独奏家各有其独树一帜的演奏风格与特质,且除了三重奏之外,每位又有其个别的事业,他们花在合奏练习上的时间,远不如「常态组合」者。因而,大师组合的钢琴三重奏演出时,其音色与风格的一致性往往不像「常态组合」那样水乳交融。爱乐者心目中的「梦幻组合」──柯尔托/狄博/卡沙尔斯三重奏的情形,就是很好的例子。狄博甘醇旖旎的音色与卡沙尔斯的澎湃磅礴原本不尽调和,幸而柯尔托居间诱导折冲,方使三位大师之间的琴音对话,散发出温煦之情与智慧的光芒。

三重奏变成同台竞奏

阿胥肯纳齐/祖克曼/哈瑞尔三重奏也有类似的问题存在。除了拥有「技巧无懈可击」的共通性之外,阿胥肯纳齐的冷峻工整与祖克曼的感情奔放或哈瑞尔的和煦柔腴,可说是南辕北辙,非常不搭调。不仅三人先天的气质完全不和谐,原本该扮演著统筹兼润滑角色的阿胥肯纳齐却因其过于理性而显得毫不动容。因此他们的演出,并非建立在亲密的合奏关系,反倒像是互较高下的竞奏。

以阿胥肯纳齐/祖克曼/哈瑞尔三重奏于十二月一日晚间那场演出的表现而言,因三人之演奏风格差异所引发的缺失,在短短只有七、八分钟的贝多芬降B大调钢琴三重奏(作品39)中并不十分明显。至于萧斯塔可维契的e小调钢琴三重奏(作品67),由于作曲者刻意在乐曲中凸显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条旋律线对峙、争竞的关系,如此恰与阿胥肯纳齐/祖克曼/哈瑞尔三重奏的特质相近。再加上担任「引言」角色的阿胥肯纳齐又与萧斯塔可维契同出于俄罗斯一系,能充份体会作曲者的感情,因此这首乐曲是当晚表现最突出的作品。三位演奏者以他们卓越的琴技,营造 出三条淸晰分明的旋律线,但在争竞之余,三件乐器之间又能密切地融合成一体。萧斯塔可维契的作品中惯常流泄出勘透世华的孤寂,与几分不驯的、游戏人间般的讥讽。在阿胥肯纳齐冷静地提挈引领下,他们的合奏非常适切地传达出这股讯息。

舒缓乐曲变得咄咄逼人

三位演奏者「竞奏性格」所导致的缺失终于在舒伯特降B大调钢琴三重奏(作品898)中暴露无遗。一如舒伯特其他的作品,编号898的这首钢琴三重奏洋溢著吟唱风格,三件乐器在乐句的对应、递接之间,充满唱和酬答的温馨,与亲腻的提携。然而,在阿胥肯纳齐/祖克曼/哈瑞尔的处理下,从第一乐章开始,三件乐器就各展绝技,相互追逐较劲。似乎出于三位演奏者的共识,他们舍弃舒伯特特有的吟唱性,改采精准的节奏往下进行。当如同海浪扑岸般一波未退尽另一波又到的节拍接连著紧逼而至时,咄咄逼人的声势压得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因而整个人亦不知不觉地正襟危坐,集中全副心力去「接收」三人送出的讯息。

只是,一味强调「竞技」效果的诠释手法,毕竟有违舒伯特作品具有的舒缓、吟唱本质。一段时间后(尤其碰上同一主题反复变形出现的乐段),他们的演奏就渐渐失去其扣人心弦的力量,且变得相当单调。

与前一首──萧斯塔可维契作品有所不同,舒伯特这首作品给予三件乐器充份对话与应答的空间,而随著音乐往下行,一段段乐句衔接递送的方式,每每让人联想到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相互问好,娓娓而谈别后景况并回首共同记忆的温馨场面。反观阿胥肯纳齐/祖克曼/哈瑞尔的演奏,由于先天上三人的风格互不协调,再加上阿胥肯纳齐过分地「冷」,始终保持其「毫不动容」的态度,并未善尽居间提调之职,以致于三人在「竞技」之余,三件乐器仿佛各走各的,找不到交会之处。或许这正是这个失忆的年代特有的现象──即使是共同成长的朋友,到最后除了互鬪成就外,并未留下共同的记忆;然而笔者更怀念老录音中过去那些大师像老友话家常般的合奏。

 

特约撰述|吕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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