屛风表演班将张大春所著的《我妹妹》搬上舞台,试图借由在原著中各角色成长的心理纪实侧笔,描摹眷村中外省族群的样貌, 呈现人际互动的网络;世纪末,李国修将借由《我妹妹》一剧,整合自己人生经历及剧场生涯的反思。
屛风表演班《我妹妹》
10月1〜17日
台北新舞台
「族群」曾是个广受讨论的社会命题,对于自身成长经验的追溯,人们也有著等量的关切。屛风表演班的新作将张大春所著《我妹妹》搬上舞台,试图借由在原著中各角色成长心理纪实侧笔,描摹眷村中外省族群的样貌,呈现人际互动的网络。在世纪末,李国修借由《我妹妹》一剧,整合自己人生经历及剧场生涯的反思。李国修的作品自有其求新的实验性质,藉演员肢体表现的诠释来强化角色生命力,他以本土作家张大春的小说《我妹妹》,作为展演里程的新起点,「在千禧年前,由小说文本与舞台剧本之间的转换、呈现,我将此创作视为对自己的成长,做一次生命历程总回顾与省思。」
剧本与文本的转换
张大春的原著小说《我妹妹》,借由一名作家侯世春以一九九二年的自己,回忆过往的成长细节,敍述在他的生活纪录中,荒谬却又近乎真实的矛盾样态,兄妹各自代表「男」与「女」的两性关系,以成长经验中不断地相互对话、质辩为主轴,阐述个人成长过程中,时代变迁、世代之间观念差异及两性关系演变的命题。
而由李国修编导的《我妹妹》,将抽象的平面文字搬上具象舞台,除了场景的调度、肢体表演外,李国修更强调人物内心机制的转换,「不只是建立描绘靑少年经验的一套修辞,还得塑造一种『向历史吿别』的族群氛围,终结外省族群半世纪的飘零!」
《我妹妹》一剧跳脱了原著小说的时空,时序由一九九二年拉至一九九九年十月的今日,以原著小说中父亲与母亲离异的结局为剧情缘起。《我》剧中的三条主轴,分别落于七十年代眷村中辈份层级关系的变化;父亲子女(侯世春、妹妹侯君欣、同父异母妹妹侯淑云)间的对话及牵连;并和原文本中的周边角色人物(吕勇树、家教老师、小琪、将军……)互相穿揷影响,交织而成环环相扣的社会现况「演义」。
小说情节由眷村背景侯家小妹诞生展开,当侯世春第一次骂父亲是王八蛋时,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就逐渐发酵变味。爷爷与奶奶、父亲与母亲、侯世春与妹妹,当大家谨愼维持和谐的生活时,主角「妹妹」直觉地嗅出:这样的戒愼态度乃出于男性惯有的恐惧与愚蠢。
三代同堂,两代不同心
李国修认为,在眷村侯家里,父母与侯世春两兄妹,彼此并未达成良好的沟通──爸爸卖弄著堪称显学的理论、学说,母亲则是一个不发声的角色,压抑性地噤口,侯家兄妹则综合别人的经验与自我的评断,生动地描绘世界。因此,在《我妹妹》一九九九年的舞台呈现上,李国修参酌社会变迁的脉动以及故事情节的发展,由原著中的家庭,加上周边眷村里不同省籍人物的穿挿运用,来延伸家庭的「分」与「化」,如将原著小说中侯世春的作家身分,改为剧中单身的社会新闻摄影师;妹妹侯君欣成为一名同性恋者,与爱人在莺歌过著烧陶的自给生活(原著中她爱慕著哥哥的女家教);侯世春召妓时巧遇从事应召工作的同父异母妹妹侯淑云(由父亲与女画家所生),而得知父亲患老年痴呆症等;《我妹妹》经由角色的形塑,创造出更为多元的人际与对话方式,激发与原著其他角色间的另种牵系与开展。
以身份职业提示家庭「弱势」
李国修谈到剧情的铺陈最妙的是,侯世春在召妓时巧遇淑云,同时得知父亲罹患了老人痴呆症,世春吿知君欣父亲的病情,希望兄妹能一同前往探视,却遭到君欣的拒绝。人际的发展与对应是很奇妙的,原著中七年前,母亲在父亲长期专制的影响下,而被送进精神疗养院,而《我》剧中安排七年后,父亲罹患了老人痴呆症。在面对家庭的离异,侯世春原谅了父亲,而妹妹却选择了拒绝妥协与逃避!而在传统家庭两代的关系中,母亲总是居于配角,她当年因目睹车祸时不自觉的拍下照片后,生活便笼罩著挥之不去的恐惧,因此经过李国修的巧思改编,侯世春的身分从原著中的作家转换为摄影师,在象征意义上,即要在母亲「缺席」的时空里,随时提示她的存在。
剧场李国修与文坛张大春
在剧场、文坛的个别领域,李国修、张大春二人各擅其场。同属四十年代外省家庭的成长经验,以及对于时代的认同感,使得他们的创作版图,俱由台湾本土取材,层层剥视自我的成长背景。不同于张大春的文字,李国修以演员肢体书写眷村,试图保存眷村经验的多样性,借由演员肢体,对话,带出自省。
《我妹妹》原著者张大春不时在作品中,藉角色的发声质疑小说的真实性,顚覆读者与作者的角色位置;而李国修在《我妹妹》一剧中呈现技巧形式上的反复辩证,解构舞台剧本与观众的关系。李国修以「戏中戏」──剧中角色彼此「今」(自小说结局延伸的时空)、「昔」(原著小说中的眷村生活)的对照,呈现个别事件的意义,并引导观者进行内心反思与经验印证。
在原作张大春《我妹妹》中,对于个人生命经验的反映与对照,让李国修对其情有独钟,进而构思舞台剧本。李国修指出,在原著小说当中,「性」处于家庭中特别禁忌的暧昧位置,但却冲撞著书中人物彼此的关系,张大春在这方面的著墨深刻,是让他著迷的原因。此外书中兄妹之间无法厘淸的复杂情感与那种格外亲密且矛盾的两性角色,让他重新检视自己生命成长过程中,妹妹与自己的相处关系。而七十年代的眷村生活,则唤起在时代变迁的过程,中华商场的年少时期,人生中许多事物的行将消逝,更令人有感而发。
舞台演出呈现一种错位的时空,以「现在进行式的回忆」,试图给予观众不同于文字阅读的切入点,如同李国修所言,舞台上,呈现双重时空的今昔对立,在幕与幕之间的跳接,是为了淸楚表达创作的意念,赋予观众全新的剧情张力,让角色、时空的对照更鲜明!
戏剧表现中特别的是单一敍述文字所无法表现的「声音表情」:模拟不同的外省籍的口音,李国修执导的《我妹妹》具象呈现原著小说的精神,时空差异的对照性、语言的冲击与不同方言对话适应,更凸显族群的对话与眷村文化与时代意义。而「戏中戏」的表演则考验演员心境转换的差异,万芳所饰演的妹妹一角,跨越时空跨越不同年龄演出。剧中李国修并将参与演出爷爷一角。
另外在视觉上(场景、服装、配合背景影片的切换)、听觉感受(陈珊妮现代式的编曲)将呈现出以前眷村生活:如电视、广播、新闻内容、窗外鸟声的再现。让过去时光再现的同时,另一种意味是向历史吿别,向族群吿别。
李国修表示,以往作品所呈现的躁动,在《我妹妹》中将不复见,他将采取一种温和、省思的态度来切入外省眷村的特殊背景;并借由《我妹妹》一剧,来定义「外省族群的生活样貌」,以鉴定自我的方式,投射强烈的个人情感,意图总结外省族群的归结,进而认同这片土地。
特约采访|林志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