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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义强调,这出戏几乎「每场皆有歌舞场面。」(国光剧团 提供 刘振祥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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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人间.快意桃源

访曾永义谈国光新编大戏《牛郎织女天狼星》

放下繁琐的理论研究,拾起剧作之笔,曾永义藉爱情之口,长叹理想难行,抒发胸中郁怀;最终,依然试图在混浊天地间,寻得一个既可容纳生死爱情、也能寄托人间理想的「桃花源」。

放下繁琐的理论研究,拾起剧作之笔,曾永义藉爱情之口,长叹理想难行,抒发胸中郁怀;最终,依然试图在混浊天地间,寻得一个既可容纳生死爱情、也能寄托人间理想的「桃花源」。

国光剧团《牛郎织女天狼星》

4月13〜15日

国家戏剧院

「牛郎织女」是中国美丽的神话故事,人们仰望星空,总爱寻觅何处是牛郎织女星?哪里有一条朦胧闪耀却断人肝肠的银河?然而,这般凄美浪漫的爱情传说,乍看之下,却难以与走起路来「虎背熊腰」、讲起课来「霸气」十足的学者曾永义联想在一起。深入访谈过后才了解,表面上看到的是戏曲界学术龙头的权威形象,听到的是「酒党党魁」举起酒杯大呼「人间愉快」;可是在强悍的背后,却深藏著儿女情长,在看似纵狂随性的背后,却表露出对人世间丑恶的满腔愤忿。于是,学者放下繁琐的理论研究,拾起剧作家之笔,藉爱情之口,长叹人生理想之难行,抒发胸中郁郁闷怀;最终,笔下依然试图在混浊天地间,寻得一个既可容纳生死爱情、也能寄托人间理想的「桃花源」。一个爱情故事,却以桃源渔夫开场,以渔夫桃源结局,文人寓意尽在其中;一个夫妻离散的悲剧,却以遁入幻境、终能聚合作结,则剧作家痛苦却不放弃希望之心也隐隐若现。

重重考验天地情缘

牛郎织女故事,众所皆知,但这出新编戏却在传统之外,添加两组人物,使褒贬之意更为鲜明。「织女」是七仙女中老么,深受「大姐」疼爱;「牛郎」早就与织女情投意合,而他的忠实伙伴「老牛」也与大姐暗藏情意;「鹊女」是他们的好友,却痴心于风流的「天狼星」。天狼星已玩腻鹊女,转而看上美貌的织女;后者不领他的情,却与牛郎互诉爱意。于是,在原本牛郎织女的爱情主线外,剧作家又加上一条爱情副线(老牛vs.大姐),与两条爱情「负」线(鹊女vs.天狼星,天狼星vs.织女)。所以,大姐、老牛、鹊女都与牛郎织女站在同一阵线;天狼星是处心积虑复仇的一方,但他的力量是玉帝与王母所赋予的,意即「在上位者」才是阻挠真挚情爱的幕后杀手。这也就是为何剧中的玉帝始终不露面,只发出冷酷的声音过度责罚、控制一切了。

牛郎织女犯下仙人不得谈情说爱的天条,被天狼星告上天庭,遂遭罚永世不得相见,以银河隔断情缘,这是两人遭遇的第一个劫难,传统故事一向以此作结;但剧作家却安排「老牛吸河」,助两人冲破这个危机,也让这对走投无路的情侣「甘愿」堕入凡尘以求结合。曾永义希望在创新之余,亦寓含对抗天界的不易,绝非独力可完成,须寻求友朋(老牛、大姐、鹊女)的帮助,集众人之力庶几达成理想。这何尝不是剧作家在熙熙攘攘的尘世中得出的领悟呢?但凡间乍看美好,却暗藏险恶,再加上嫉恨两人的天狼星也追下凡来,化身道士、书生进行破坏,于是牛郎织女遇到了第二个波折。这一次,不是外在人力环境的迫害,而是爱情自身的怀疑与信任的危机。两人从误会、疑惧,到冰释、和好如初,证明天下没有永远甜蜜的爱情,但经历磨难之后反而更加坚贞。这一次,两人又在老牛的帮助指引下,逃往「广漠野水之滨、无何有之鄕」,藉道家无为之境避开复杂纠葛的人际利益关系。好不容易,在这帝力于我何有哉的鄕野中,牛郎织女享受平静和乐的生活,也生下一子。没想到,即使在遥远的天边,躲得了一时人祸,却躲不过战乱灾害。由天狼星化身的叛将,划破宁静,兵马纷沓而来,使牛郎织女面临第三度的劫数,遭到天上人间两相隔绝。这一度,则是鹊女号召乌鹊,搭成由地往天的鹊桥,连结绝地天通,才使夫妻相见。然而,从天上到人间,毕竟逃不出玉帝的掌心,无一处可为家呀!牛郎织女,以及始终帮助他们的友人,下一步要到哪里去呢?

求之升华化外人间

于是,桃花源,一个虚拟世界,「不属于天亦不属于地,玉帝权威不能施,人间罪恶不能及」之处,便是他们的归宿。这是一个精诚所至,真心一点不破,有情有爱才能抵达的象征之地,迎接他们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茱丽叶、杜丽娘与柳梦梅,这等用情至深之人,以及伯夷叔齐这等怀抱至高理想之人。以大团圆结局虽为戏曲套式,但若果真使天上无情、人间绝望,怎能说服观众坚定信仰爱的力量?所以打破一年相会一度的神话,曾永义要让牛郎织女有情人终成眷属,把希望与未来寄予乌托邦式的想像国度;爱,终将胜过一切。

学者写剧,也有一番营造理论的苦心。古典戏曲中往往以一物贯穿全剧,如《长生殿》的钗钿、《桃花扇》的扇子等,这出戏则是「桃」。牛郎送给织女的定情物有蟠桃(仙家之桃),有人间之桃,他们出走之地更是桃花满天满地。相较之下,天狼星欲赠织女之物只是庸俗的金钗;而对于男耕女织生活、坚定不移的爱情而言,选择辛勤耕种得来的果实,毋宁更加朴实与珍贵。曾永义还强调这出戏几乎「每场皆有歌舞场面」;包括第一场〈七仙女〉的歌舞、第二场〈天庭诸神各展神通〉的歌舞、第三场〈银河星童翻入牛口〉的歌舞、第四场〈道士与群童〉的踏歌、第五场〈人间寿宴群丑像〉的歌舞、第七场〈农村赛会的杂技小戏〉、以及第八场的〈乌鹊舞〉,场场歌舞相殊,脚色形貌各异。剧作家这般苦心安排,能完全在舞台上表现吗?对此,曾永义深知「文人剧本」与「场上演出」的落差,他豪爽地笑笑,写出来就够了,舞台之事就该配合导演;一席话竟嗅不出太多霸气。

似乎写出一部「抒情神话剧」,曾永义的神情也温柔了起来。他极力赞赏饰演牛郎的唐文华、饰演织女的陈美兰,分饰天狼星的朱陆豪与汪胜光和导演朱楚善。完成剧作的过程,数度与几位心腹门生讨论、不断与导演及演员沟通,他认为现代戏曲是要靠团队合作才能臻于完善,就好像剧中是靠五人同心协力才找到桃源一般。他叹了口气,搞了大半辈子的学术,提笔创作,就是因为看破人间的种种不愉快,所以要追求「人间愉快」;这句酒党名言再度出现时,笔者赫然发现,莫道人间无净土,只在心中浪漫情感处。牛郎织女寓意之处,又何尝不是人心?

 

特约采访|汪诗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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