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征瑞士琉森歌剧院的过程中,这有如三堂会审的面试,她从来自世界各地上百位优秀的青年音乐家中脱颖而出,不仅成为该歌剧院的指挥,也成为世界乐坛上少数的剧院女指挥。
想像一位黄面孔的女性,著燕尾服,扎著过腰的马尾,站在瑞士琉森歌剧院的指挥台上指挥著威尔第的歌剧《茶花女》。张培豫,这位离开故鄕多年,独自在欧洲乐坛,凭著毅力与对音乐的坚持,以十年的漫长岁月,终于站上欧洲著名歌剧院指挥舞台的台湾女指挥,在暌违故鄕五年之后,再次站在国家音乐厅指挥马勒第一号交响曲《巨人》。
张培豫是世界上少数被聘为歌剧院指挥的女性指挥家。以她黄面孔的身分与女性的角色,想要在以男性为主的指挥界占有一席之地,原本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她办到了。过程的艰辛与困苦,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音乐的完美,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满足。
对台湾爱乐者来说算是陌生的张培豫,因为带领上海广播交响乐团巡回欧洲而令西方乐界印象深刻,令人有她是出身中国大陆的错觉,其实她是道道地地的「台湾制造」。在求学的过程中,张培豫非音乐科班出身,也不是少年时期众所瞩目的音乐天才;她在台湾的学习历程与一般人无异,是众多鄕下女孩的翻版。
张培豫出生彰化鄕下,是在公教家庭长大的女孩,在父母的期望下进了当年的师专。毕业后,也如同一般的师专生回到鄕下服务,担任中学老师,但是当她带著彰化鄕下名不见经传的芳苑国中学生合唱团,参加台湾区合唱比赛获得优等后,一时之间声名大噪,也让她决定走上音乐这条坎坷的道路。
奔向维也纳展开音乐之路
在中学服务满三年之后,她买了机票,奔向维也纳展开她这一生即将追寻的道路。「原本到维也纳只是抱著进修的态度,我在教授的鼓励下考进国立维也纳音乐院,成为音乐院的正式生。当时音乐院的考试规则非常严格,必须考钢琴、视唱听写等,要通过三个关卡;考生将教室坐得满满的,至少有一百位以上,最后只录取七、八个。我很惊讶竟然考上了,因为当时的考生是来自世界各地优秀的音乐家,这是非常不容易的。我进入Karl östereicher的班,他以前是Swarosky的助教,Swarosky去世之后正式升为教授。我不仅修了管弦指挥也修合唱指挥,最后获得双文凭毕业。」张培豫脸上充满骄傲与少见的笑容诉说著这一段往事。
或许女性的角色,让这一位优秀的音乐家离开维也纳之后,带著优异的成绩回到台湾投石问路,却被冷漠地冰冻了一年,她完全没有指挥乐团演出的机会。这对一位满怀理想的年轻人不啻是重重的一击,她只好带著失望与灰心重回欧洲寻找机会。
她在音乐上优异的成绩,让她在百人竞争的状况下,两次脱颖而出参加著名的檀格乌(Tanglewood)音乐节──这个著名的音乐节是许多年轻音乐家想要在世界上扬名的踏板,因为在此可以与世界一流的指挥家学习与共事,指挥波士顿交响乐团并且可以与许许多多优秀的音乐家合作。张培豫有幸分别在一九九一与一九九四年参加这个音乐节,并且与小泽征尔及已故的伯恩斯坦共事,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荣誉,照惯例只要进入这个音乐节并获得音乐节的奖项,幸运之神应该很快就降临,但是张培豫似乎被幸运之神不小心给遗忘了。
逐渐发光的指挥生涯
她的女性身分对其音乐生涯虽然是一种箝制,但也可能是转机。在一九九五年,北京世界妇女大会的音乐会指挥,指挥前中央交响乐团。因为这场音乐会的表现使她受到世界乐坛的瞩目,之后的邀约如雪片般飞来,「我几乎跑遍大陆各地,指挥各地乐团,如内蒙、新疆我都去了。那里的乐团不是很好,听众的水准不高,音乐会上常有BB机的响声、走路声,但是当我站在指挥台上演奏贝多芬、柴科夫斯基的交响曲时,他们全睁大眼睛安静地听著音乐,因为音乐中的热情他们感受到了。我对每一场演出都抱著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心情上台,所以我的认真与执著他们听到了,这是让我最感动的。」张培豫说。
之后,她带领上海广播交响乐团到欧洲巡回,为的是要证明中国的指挥与中国的交响乐团也可以演出精采的西方古典音乐。在这次全欧的巡回中,她让欧洲乐坛眼睛为之一亮,注意到这位来自亚洲、而且是女性的指挥家,这在一向是以男人世界为主的指挥界产生不小的涟漪。这样的成功,让张培豫重新思考是否重回欧洲,寻求发展。
十年来时路
张培豫的个性中,有著不向命运低头、挑战现实的勇气,以及非凡的坚强毅力,由她一向简洁、朴素的打扮,可以揣测她个性中严谨、朴实的一面;认真追求音乐与人生的哲理,寻求人性心灵的最大满足,而不寻求外在的华丽,则是她的写照,如同她的音乐所透露出来的那份严谨与细腻深刻的情感。这份内敛与深刻的音乐思维终究能遇到相投的知音;在她重新回到欧洲寻求发展之际,无意间知道瑞士琉森歌剧院征求指挥的消息,在苦等数月之后,终于有了回音,在这有如三堂会审的面试过程中,她从来自世界各地上百位优秀的青年音乐家中脱颖而出,不仅成为该歌剧院的指挥,也成为世界乐坛上少数的剧院女指挥。
张培豫叹息道:「我等待了十年,才真正开始。」她脸上的细纹似乎在告诉我们,在这漫长的等待与单打独斗的岁月里,朴素、内敛的性格使她不擅于与这注重社会关系的世界打交道,而让她备尝艰辛。她生命中对音乐的那份执著,父亲是最了解也是最支持她的,所以父亲在临终前交代家人不要告诉远在维也纳的她这个噩耗,担心她因而中断学习。
张培豫站上国际舞台的指挥生涯,是她不断地努力所得到的成绩,在异鄕的她已经获得国外人士的掌声,但是台湾民众的肯定与支持,将是她最大的欣慰。
(本刊编辑 赖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