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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蔚将饰弄臣一角。(台湾省立交响乐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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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诅咒摆弄的《弄臣》

《弄臣》的剧情虽然仍留有一些不太合逻辑之处,但是威尔第以他精采的音乐将欣赏者的目光引向音乐,让人们暂时忘却剧情的缺陷,集中欣赏音乐描绘个性情绪、提供背景、塑造气氛、推动高潮的美感。

《弄臣》的剧情虽然仍留有一些不太合逻辑之处,但是威尔第以他精采的音乐将欣赏者的目光引向音乐,让人们暂时忘却剧情的缺陷,集中欣赏音乐描绘个性情绪、提供背景、塑造气氛、推动高潮的美感。

歌剧《弄臣》

1月11〜12日 台中市中山堂

1月15〜16日 台北国父纪念馆

1月18〜19日 台南市立文化中心

1月23〜24日 高雄中正文化中心

1月27日      嘉义县中正大学

1月31日      中坜艺术馆

在惊醒全欧的一八四八年民族、民主大革命受到保守势力镇压之后,以爱国歌剧起家的威尔第开始在内容上脱离鼓吹民族意识,不再假藉历史题材影射当时义大利北部被奥国占据,国土遭受外敌盘据分裂的悲惨政治状况,结束他的义大利创作期,转而开始对人性进行深一步的探讨,以浪漫时期的小说或戏剧改编成歌剧脚本,从爱情受到拨弄阻扰的大前提剖析人性,以曲折动人、高潮迭起的故事情节,传神动听的音乐娓娓道出个中人物的恩怨情仇。

人性探索三部曲

一般习惯将这时期创作的《弄臣》Rigoletto(1851年3月11日于威尼斯的飞尼斯Fenice剧院首演)、《游唱诗人》IL Trovatore(1853年1月19日于罗马阿波罗剧院首演)、《茶花女》La Traviata(1853年3月6日于威尼斯的飞尼斯剧院首演),合称为威尔第中期的三大歌剧。在这三大歌剧中,《茶花女》的故事情节最具说服力,剧中人物的遭遇都有先天命定不可逾越的轨迹可寻,让音乐能在健全的戏剧架构上运作,既勾勒出剧中人物的心声,又从旁渲染深化戏剧感;但是另外两出剧的情节则各自皆有超乎人之常情的地方,特别是建筑在双胞胎兄弟争风吃醋与吉普赛老妇人苦心积虑要抱杀子之仇情节上的《游唱诗人》,更是经常被乐评家拿来当作歌剧往往剧情荒谬无比的证据,也有的乐评人将之当作歌剧无力交代复杂剧情背景的例证,对歌剧做为一门戏剧艺术的先天缺陷口诛笔伐。

比起《游唱诗人》,《弄臣》的剧情可信度则高出了许多,在感人肺腑、大致皆合乎人之常情的剧情架构上,虽然仍留有一些不太合逻辑之处,但是威尔第以他精采的音乐将欣赏者的目光引向音乐,让人们暂时忘却剧情的缺陷,集中欣赏音乐描绘个性情绪、提供背景、塑造气氛、推动高潮的美感,观后在该剧强烈情节与精采音乐的感染下,对此剧留下深刻的印象。

摆荡在诅咒中的《弄臣》

《弄臣》一剧原名《诅咒》La Maled-izione,剧情大致在敍述丑陋驼背的弄臣──李果雷驼助纣为虐,终至应验了诅咒,弄得他的女儿遭人欺辱,而他设计要复仇时,女儿却又因为决意舍身救不忠的爱人,自愿当替死鬼而枉死的悲惨经过。在这冲击力强烈的剧情中,有许多极具关系性的转折,逐步引导到最后的结局,但是并非每个环节都绝对客观可言,因此我们可以从这些有疑义之处看出歌剧的一些特性与作曲者的取舍拿揑分寸,从本质上了解歌剧。

在歌剧一开始的时候呈现出公爵荒唐好色(以咏叹调〈在琦丽群中〉表现)与弄臣对他人死活不屑一顾、惹人厌烦、帮公爵玩弄女人的负面性格,在弄臣对女儿受公爵玷辱的蒙特洛纳嘲笑时,带出本剧的主要动机「诅咒」。与刺客碰面的一景纯粹是为日后复仇时留下伏笔,免得稍后凭空多出来一个刺客,接不上后半的剧情;不过说实在的,你能想像一个刺客公然在街上兜揽杀人生意吗?这是本剧剧情第一个有点不太合理的地方,我们只好勉强解释说那是个乱世,大概人人都有用得到刺客的时候吧,所以才有随地找顾客的事情发生。

在刺客离去后,弄臣陷入沈思,他既一方面想到诅咒,同时又为自己的恶言恶行辩护,声称这是因为那些人对他的嘲弄,才使得他变得如此的邪恶。这段吿白看似在为弄臣的言行漂白,不过其实最重要的戏剧功用乃在于使得弄臣値得同情,否则日后的悲剧将只会让人们觉得他自作自受活该如此。弄臣的女儿吉尔达则是个傻丫头,血腥味高于人情味。与吉尔达敍亲情的场景让人们有机会感受到弄臣人性化的一面,在这一景中他对吉尔达所给予的无穷父爱以及吉尔达的淸纯善良,与前一景表面看起来华丽热闹,但是实际上从根腐败堕落的宫廷形成强烈的对比,第一次让这出歌剧呼吸到新鲜、正常的空气,这是靠布景与灯光做不到的,唯有运用音乐才能创造如此鲜明的形象对比。

在弄臣离去后,公爵冒充可怜的穷学生闯入,对吉尔达表示他的爱慕,但是二人的相聚却被想前来绑架弄臣爱人的那群人的脚步声所打断,二人匆匆吿别后便分手,吉尔达接著唱起她著名的咏叹调〈亲爱的名字〉,以情窦初开的少女语调,做起初恋的爱情美梦。这段场景的音乐细腻富表情,似乎连浪荡的公爵都唱起衷心的情歌,这与他那轻浮油滑的个性不大相符,再者,奇怪的是,这类的爱情二重唱对威尔第这种高手而言,原本就应该会是音乐方面保证成功的铁票,但是这段二重唱却未具有任何惊人的特色,也未跻身歌剧名曲之林。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作曲者刻划个性的基本手法,威尔第似乎有意的将公爵的个性刻板化,只让他唱一些直统统的澎恰恰音乐(唯一的例外是第二幕开头的情歌),而将比较有变化、比较具有表情的音乐留给吉尔达,使得观众可以感受到吉尔达的心情,暗地里将观众擒伏到吉尔达这一边,如此才能够使得观众在吉尔达寻死之际,为她流下几滴同情的眼泪。

随后误绑自己女儿的那一景则是本剧第二个不太合理之处,它是建筑在天色昏黑万分,弄臣视力不好,并不知自己被人蒙上眼睛(现在的导演都把这幕戏解释成他们在闹著玩,所以骗得弄臣蒙上眼睛帮人扶梯子),加上他对欲陷害他的波萨等朝臣毫无提防心等大前提下才说得通,不过这似乎有些不太说得过去,但是倘若在戏里不这么做的话,实在无法点出嘲弄者受到最大嘲弄的结局,也无法点明贯穿第一幕戏的基本意念──嘲弄与复仇。

随后的第二幕公爵独自一人唱著温柔感伤的情歌,抒发著他对吉尔达的思念,接著其他人闯入,吿诉公爵他们骗得弄臣绑架了自己的情妇,而公爵得知他所思念的少女就在他眼前人,任凭他处置时,他就变得极为粗俗高兴,满口赞叹著爱情,欣然的去欺凌吉尔达。随后弄臣现身,故意装作蛮不在乎的样子,跟众人随口打哈哈,其实内心焦急万分的东瞧西瞧想找出他女儿的下落。借著僮仆进场想要找公爵,而众人回答公爵此刻不方便见任何人,弄臣知道公爵正在欺凌他的女儿,他脱口而出询问他女儿的下落,众人才知道绑架的是弄臣的女儿,弄臣因时机紧急而又用硬不得,只好哀求众朝臣放他女儿一马。女儿出来之后,父亲安慰女儿,要女儿不妨痛哭的场面相当感人,相信为人父母的观众一定会这段戏产生深深的共鸣。稍后借著蒙特洛纳公爵赴监执刑,向天控诉无人能替他报仇,引出弄臣宣誓复仇,但吉尔达却要父亲原谅他的根本冲突,将戏导向最终的结局。这段音乐极为过愈,直率坚决的伴奏与曲调,传神的传达出热血腾腾急欲复仇的情緖,将戏疑聚于一首乐曲之中。

歌剧四重唱勾勒剧中人性

第三幕吉尔达对公爵仍然难以忘情,弄臣于是要她亲眼目睹公爵浪荡纵欲的样子,看看刺客的妹妹与他调情的模样,以便让女儿淸醒过来。公爵接著唱出轻佻著名的短歌〈善变的女人〉,再度表白他对女人的轻视,认为女人天性善于诈伪,根本不须对她们忠实。当刺客与弄臣议定好杀公爵之后,接著就是歌剧史上最著名的四重唱之一──〈有一天,亲爱的,我遇见了你〉,在这首曲子里威尔第以音乐同时勾勒出此刻各个人的心情,公爵忙著毛手毛脚,剌客之妹却拒还迎,吉尔达心碎,弄臣责问女儿眼见之后还不信吗。这段著名的音乐充分显示出歌剧的特色,能够以音乐同时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情緖,而同时让音乐拥有美丽的曲调和完整的曲式,这种巧妙性的确令人赞叹,也是歌剧拥护者声称歌戏优于话剧的地方。

接下去作曲者以简洁的手法塑造出下一场景的气氛,与好莱坞一些惊悚片有异曲同工之妙,低音空心五度的音响带出荒凉令人屛息的寂静恐布气氛,场上的闪电与管弦乐团里长笛描绘闪光的音型,幕后男声描绘风吹的无词合唱将随后的谋杀衬托得极为阴沈,让人们为最后悲惨的结局感到不寒而栗。谁知剌客的妹妹居然会舍不得杀公爵,刺客提醒她他们需要这笔钱,而且此事还涉及他的职业道德,于是她接著提议不妨趁弄臣回来时把他杀了,呑了他的钱,让吉尔达吓了一大跳,刺客兄妹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只要有人在十二点钟之前来客栈敲门的话,他们就杀此人交差了事,吉尔达决定为了挽救爱人自愿牺牲生命,要爸爸原谅她的决定。随后则是刺客将死尸装在袋中交给弄臣,而得意终将仇报的弄臣却在听到公爵的歌声时,赶忙打开袋子一看,发现被杀的居然是他的女儿,随后是父女的死别,最后弄臣忆起蒙塔洛纳的诅咒,将全剧带向结尾。

这段戏唯一较弱的环节出在女主角吉尔达最后舍身救公爵的动机,虽然她声称是为了爱情,即使亲眼见到他的背叛,也仍然愿意牺牲一己的生命来救他,但是客观的可信度不足,作曲者以及剧本作者只好再三让她重申她爱著他的基本前提,以便创造可信度。大多数的说法只好将吉尔达塑造的纯洁无心,杀了她的爱人,就等于毁了她的爱情,她对人生善良的信念,因此她才愿意就死;但是实际上这结尾仍因为这缺陷而缺乏悲剧性的情怀,只会令人觉得可叹复可怜而已,最后的诀别则更有赚人眼泪的搧情嫌疑,至于是否真有人会落泪则不得而知了。

生死与共的爱情歌剧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在剧情上偶尔有欠缺服力,这出歌剧在各方面仍实足可观。作曲者在各个主角个性刻划、背景气氛描绘方面都有精采的手笔,剧中也有一些纯从旋律曲调观点来看便极为了不起的歌,如〈善变的女人〉几乎人人都会哼唱其中的一两句,光从这角度看来,这已经是一出极为成功的歌剧了。围绕著一首好歌写成的歌剧,史上相当的多,但是极少能够有一部歌剧能够留下这么多的好歌,供后人哼唱不休。围绕著生死与共的爱情歌剧,史上也相当的多,但是却没有几出戏能够像本剧一样,以父母对子女之爱为经,以淸纯到近乎糊涂的少女初恋为纬,交错成一幕的惨剧,著实扩大了歌剧的题材范围。不过,値得玩味的是,公爵两首风流的咏叹调,以及吉尔达的〈亲爱的名字〉,皆在歌剧史上留下足迹,倒是剧中的主人翁──李果雷驼没有什么精采的歌留下来,这是否意味著他的个性较不明确,有著完全不同的双面化倾向,以致于没有真正的个性,也让音乐无从著墨,没有机会像「丑角」里的主角一样能够大叹人生如戏中戏的悲哀。其实读者不妨从固定化象征层面来欣赏这戏,在这「欢乐王国」中,荒淫秽乱与淸纯善良之间、自我的扭曲与真性情、虚情假意与真挚的亲情起了不可解的冲突,愕然凄淸的结局──为世间情场浪子、淸纯少女、痴心父母留下最传神的音乐戏剧写照。

 

文字|陈树熙  台湾省立交响乐团副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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