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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剧中这些刻板印象的角色所组合出来的叙事方式,激不起任何惊奇的浪花。(白水 摄)
戏剧 演出评论/戏剧

黑不黑,没关系?

事实证明,光是好奇是不够的,我们绝对相信编导在之前一定做过相当多的访谈、资料搜集等等前置作业,只是在面对种种素材时,个人的观点仍是不可省略的,这个主观的视野应是融合了创作上的意趣与个人价値的态度。

事实证明,光是好奇是不够的,我们绝对相信编导在之前一定做过相当多的访谈、资料搜集等等前置作业,只是在面对种种素材时,个人的观点仍是不可省略的,这个主观的视野应是融合了创作上的意趣与个人价値的态度。

绿光剧团《黑道害我真命苦》

7月4〜9日

国家戏剧院

二〇〇〇年在真正来临之前,就已被台湾剧场界封为「歌舞年」,从今年春天的《这里是香格里拉》到炎夏的《黑道真命苦》、果陀剧场的《看见太阳》,炒得国父纪念馆热热闹闹歌舞升平,却也让原本就不太景气的表演艺术市场,再度因歌舞剧大制作大场面的成本,凸显出先天不良后天失调的种种问题。其实,在大剧团一片哭穷的哀嚎声中,绿光剧团可以算是「反求诸己型」的团体,在历年来每次讨论到表演艺术的生存大计时,绿光剧团总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观众会流失,剧团自己也要检讨,为什么观众不再来看戏?在一片要求政府健全环境、期待企业伸出援手的呼喊中,这个问题其实是剧团最无法回避的自我反省。

编导创作主观视野失焦

《黑》剧以台湾文化中的黑道族群为主题,舖衍出一场外省挂与本省帮在金钱利益下的倾轧斗争,其中夹杂著兄弟义理、姐弟亲情、伴侣爱情等刻画;在看惯浪漫故事的剧场舞台上,这个议题大有机会可以和本地的观众发生亲密连结,如同去年的《结婚?结昏!》,让观众打心底产生共鸣,比较容易忽略其他部分的不足。可惜的是,这个好题材,却在编导的一厢情愿下给糟蹋了。如同节目册上所言:「我一辈子没有当过一天上班族,但是我对上班生活充满了好奇,于是我做了《领带与高跟鞋》,同样地,北安这辈子没混过黑道,但是我对社会那一块阴暗的角落──黑道,也充满了好奇,所以我做了这一出《黑道害我真命苦》。」事实证明,光是好奇是不够的。我们绝对相信编导在之前一定做过相当多的访谈、资料搜集等等前置作业,只是在面对种种素材时,个人的观点仍是不可省略的,那并不表示必须在剧中提供价値判断,相反地,这个主观的视野应是融合了创作上的意趣与个人价値的态度。然而在剧中,这个部分的失焦,使得我们所见的依然是最典型化、如电视节目《台湾××龙》中会出现的黑道角色,凶狠的(如那维勋饰演)、冷酷的(如蔡振南饰演)、小瘪三(如陈竹升饰演)、好色的(如刘亮佐饰演)这些刻板印象的角色,所组合出来的叙事方式当然也就不离那几句台词与场面,激不起任何惊奇的浪花。毕竟「上班族」的族群往往重叠著其他身分,他们的生活方式是比较容易被猜测而准确地呈现。「黑道」的生活则更近传奇,他们是绝对无法以这个身分申请到信用卡,更未塡写在子女学校的家长职等栏上。因此他们的「黑」正出现在封闭、阴晦、低调的族群特性中,岂有可能表现在如「我们黑道啊!就是这样……」的台词上,当黑道自称「黑」时,还有扫黑的必要吗?

正因为「黑」的写实性在剧场表达上有其困难度,因此在策略上似乎就应尽量避免,以免自曝其短。在全剧的开场与尾场的视觉画面上,我们感受到写意手法完成的美感,正由于暗示,比喻辐射出巨大的想像空间,因此我们在最终所有人都死亡时感受到的肃杀之气,才真正碰触到黑道本质中的不稳定、暴力、虚无、血腥、甚至死亡。再以枪声为例,开场时有人在黑暗中对著观众席开枪,那是全剧唯一的惊吓,之后的枪声越来越假,到最后台上台下都感觉到,那根本是玩具枪,而且火药味还不太够,每多开一枪,就让观众更疏离一步。不过,剧中也有一段枪战是令人惊艳的──仿电玩超级玛莉,在开枪者与表演者的全力配合下,电动玩具的虚拟性被搬到观众的眼前,如果能用此来喑喻在黑道的行事准则中,杀戳这件事的轻率与随意,应该会让故事拉深到不同的层次。

演员表演方式各自为政

《黑》剧邀请了蔡振南担任本省帮派老大的角色,由于他平日就透露出一种台湾男儿特有的温柔草莽气,因此就影像而言,这样的角色对他而言应是驾轻就熟。只是舞台毕竟不同于摄影机镜头,除了前几排的观众外,大多数的观众很难感受到南哥锐利的眼神,除了在演唱时散发出动人的光采外,其余的时刻这个演员完全不知如何表演,更遑论投射给观众或同台的演员。蔡诗萍扮演的Takei,为了突显夸张和神经质的个性,而选择更浮面夸张的表演方式,与汪用和扮演的花瓶角色一起脱离舞台上的现实,沦入「自己演自己的」孤绝惨状。这三个演员都有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在剧场外具有相当知名度的人,以及,他们都有各自的舞台(作家、主播、歌手、主持人……等),前者或许是剧团找他们担任重要角色的原因,后者却正是他们与整台表演最格格不入的理由。长期以来歌舞剧舞台上一直缺乏能歌能演能舞的表演者,可是这些年大量歌舞剧的制作下来,已经有一批如林美秀、刘亮佑、许杰辉、单承矩……等演员卓越成型,他们期待的是更完整的角色、更好的剧本与知道如何与他们工作的导演。歌舞剧的舞台上需要的不是艺能界的明星,而是能演出更好的歌舞剧的明日之星。

以表演艺术的各种形式来看,歌舞音乐剧是最依赖商业体制的一种类型。它和电影一样,需要一定数字以上的观众量,才有办法支撑庞大的制作预算,它也需要相当程度的包装宣传,才能扩大基础面,让从来不进剧场的观众走进剧场。这个类型与其说是艺术文化的一部分,不如说它更依赖的是社会环境与经济繁荣度。全世界歌舞剧可以生存的场域,多半都兼具观光效应,如纽约、伦敦、东京、甚至偶有二军演出的香港。台湾的电影市场早已崩溃,虽然仍有人努力不倦,还是以艺术类型小制作为主。台湾真的适合制作歌舞剧吗?如果一时市场无法成气候,剧场人的创作力可以朝别的类型发展吗?毕竟作品的原动力应该来自与人沟通的欲望、与社会互动的诚意,不只是为了生存,一大笔又一大笔钱地投资下去,再来抱怨观众不买帐又领情吧!

 

文字|吴小分 剧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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