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是舞台要角,却不是主角;个性敦厚的他,设计风格一如其人,几个作品的灯光都秉持辅助舞蹈表演的立场。他不喜欢在台上显耀自己,却热爱灯光设计的舞台表现,随舞变化「光」景。
舞台上少了灯光设计,观众很难看到作品的全貌,尤其是舞蹈。某种程度的灯光形塑了舞者的身体,也协助编舞家传达意念,当幕升起时,盏盏舞台灯光就开始表演了。在台湾剧场分工尙未精细化的年代,灯光设计往往责落编舞者;近年来剧场媒介多元化发展,舞蹈呈现不再只是动作的问题而已,灯光的角色日益重要,设计成为创作的一部分。舞台表演中的灯光呈现透露出设计者的性格,设计人也从幕后逐渐显像。
走过幕后摸索的年代
走进云门舞集八里排练场,除了著名的编舞家林怀民和亮眼的舞者们外,技术总监张赞桃是少数能够留住访客目光的工作人员;中年微胖的体态,在剧场里忙进忙出,那张双眼瞇成线的笑脸让人印象深刻。从《流浪者之歌》、《水月》到今年的新作《年轻》,透过整体呈现,观众在舞蹈里清楚地看到舞台上的张赞桃。幕后技术工作不像舞台上的表演,可以获得立即掌声与回响,他却乐在其中。科班出身的他,很早就投入剧场工作,长期的耐力和努力,练就出剧场的专业与作品特质。
张赞桃毕业于文化大学戏剧系影剧组,不爱台前表演的他,很早便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当演员,剧场技术成了他关注的学科,灯光是他最大的兴趣。他以打工的方式,在云门舞集征召工作人员时参与幕后工作,在那个幕后分工不精细的年代,一开始,他也只能搬搬道具、布景,钉钉舞台和地板;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对木屑敏感,再加上无法克服绘图困难,更确定未来朝向灯光设计发展。
一九八〇年代,云门开创了台湾第一个实验剧场研习班,培育不少剧场专才,张赞桃就是其中之一。退伍后,他进了云门实验剧场,正式接触剧场专业训练,在林怀民的安排下,这些技术训练与云门舞集演出结合,理论和实务兼得。他回忆,初进剧场时的技术也是半生不熟,但随著云门下鄕巡演,工作几十场后,技术慢慢就磨出来了。就这样跟著云门演出,边学边做,直到云门喊暂停,林怀民和舞者分别出国,他也随著这波艺术海外深造风潮,流向美洲大陆,向专业灯光设计的理想迈进。
小稻米逐渐闪烁金黄光
一九八六年,张赞桃进了纽约市立大学布鲁克林学院,主修灯光设计。毕业后,他以合法打工的方式,留在纽约实际接触专业剧场技术。「在纽约,要设计灯光不容易,多半只能挂挂灯,做木工要比做灯光酬劳高些。」他说,自己曾尝试申请几个剧场的灯光助理,但没有成功,因此,选择在布景工厂打工,长达一年的时间,认真学习这方面的舞台技术。返国后,他回到复出的云门,开始了灯光及幕后技术生涯。
从大舞台到鄕间表演场地;由国内巡演到国外演出,有好几年的时间,张赞桃从事的幕后工作相当多元,大到搬运大型布景,小到制作道具,灯光部分仍然碰触不到设计核心。直到一九九三年,云门舞集发表林怀民的小品作《稻香》,一粒粒金黄的稻米在舞台上闪闪发亮,观众才得以见到张赞桃在灯光设计上的长才。有了这番尝试,延伸自《稻香》的大型作品《流浪者之歌》,才让他的创作更为完整。舞蹈一开始,天幕上的灯光向下聚焦在左台前一个双手合十祈祷的僧侣,微黄且简洁的灯光营造出全舞静谧的氛围,他的设计也引起国际媒体的注意。
《流浪者之歌》算是张赞桃较满意的作品之一,他笑称,做这支舞的灯光是一个颜色一个颜色慢慢试出来的。他花了许多时间试灯,再利用去除法试出能够融合编舞家意念的灯光;舞台上想要制造的是沙漠或者水的感觉,除了道具和布景之外,灯是不能被忽略的角色。张赞桃表示,灯光不能纸上谈兵,一切都得进了剧场才算数;要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舞台景观,对灯光工作人员来说,压力相当大。
舞台灯光的生命力与故事性
《流浪者之歌》以后,他陆续完成《水月》、《年轻》,这两支作品的风格与《流浪者之歌》大不相同。《水月》的感觉浪漫许多,舞台地板的水要避免顶灯反光与倒影,其中关键的考量在于灯光投射的角度;而《年轻》给了他更大的发挥空间,他说,过去灯光设计是在编舞家共同的参与中完成构思,这一次,他大胆地玩了几种方式,获得编舞家的认同。
对张赞桃而言,灯光是舞台要角,却不是主角。他认为,灯光设计是协助艺术作品呈现,让观众的视觉更美好。个性敦厚的他,设计风格如其人,几个作品的灯光都秉持辅助舞蹈表演的立场。「灯光在舞台上要有生命力」他说,舞台灯光不能只是用来照明,它必须能够说故事。
曾经做过几次大型流行演唱会及小剧场灯光设计,张赞桃还是钟情于舞蹈灯光。他说,舞者身体律动,舞台空间、时间随著变化,这种广度和自由度给设计者相当大的发挥空间,同时也提供挑战性。他不喜欢在台上显耀自己,却热爱灯光设计的舞台表现,随著每一位创作者概念的不同,变化「光」景,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努力的方向。
文字|林语倢 专业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