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愤怒的摇滚呐喊,也不是肤浅的低级趣味,夹子小应以深入浅出的方式表达意涵,用无厘头搞笑的歌词把台湾各种社会现象嘲讽一番,在传统地下乐团的演唱形式中,玩出独一无二的表演风格。
疯狂剧场《高加索灰阑记》
2006/12/15〜16 7:30pm
2006/12/16〜17 2:30pm
台北皇冠艺文中心
INFO 02-23325971
人物小档案
▲中原大学医学工程学系毕。1995年组夹子乐团。1998年改成夹子电动大乐队(综艺摇滚)。2004年中,正式解散夹子电动大乐队,并与 DJ TY、夹子辣辣合组「夹子太硬啦!」 (电脑伴奏表演乐团)。
▲发行专辑:《转吧!七彩霓虹灯》、《夹子来了》、《不会说台语》、《突发奇想》、《一切的一切都是哈啦》。
▲舞台演出:《不想一个人未但必是你(妳)》(陈梅毛导演)、《六人假期》(张硕修导演)、《泰特斯》(王嘉明导演)、《好久不见》(纪蔚然编剧,马汀尼导演)。
▲近期将参与疯狂剧场《高加索灰栏记》演出,并发行全新创作大碟《高加索灰栏音乐广播剧》。
十一月十一日晚上,高分贝的喇叭放送热力摇滚,将华山四连栋里外震得天摇地动,台下年轻人伴随著台上乐手热汗淋漓,忘情摇摆;场外,一顶小帐篷,只有六十瓦灯泡照明的晕暗光线,人称「小应」的应蔚民像是夜市卖药的走唱艺人,正用自己的歌来跟现场观众进行无底价拍卖。即使少了眩人耳目的灯光音响助阵,少了激情乐迷的嘶吼呐喊,小应仍拼了命地唱著、说著自创的冷笑话,搭档的舞者「辣辣」则使劲地扭著跳著,十足的舞台魅力,让整个场子闪耀著如七彩霓虹的光芒,几乎每个驻足看他们表演的观众都会有「搞什么鬼啊」,但还是笑得很开心这种反应。
「今天的场子还算high,我遇过最惨的是台下只有八个观众。」散场后,一边擦汗,一边帮粉丝签名的小应对我说。然而,只要有过上台经验的人都知道,搞笑最需要观众的笑声回应互动,实在很难想像小应如何在台下很「冷」的气氛下,还能在台上自娱娱人地演出。「如果场子很冷,就要用更冷的语言来反差,就像台下观众很少,我就会说今天台下来了几十万的观众,他们马上就笑了。」小应擅于操弄语言,「以冷制冷」的表演哲学,或许就来自于他务实中带点自嘲,认命却不认输的性格。
在爆笑情境中,尖锐反映社会实况
「我喜欢用双关语或是用认真的态度、兴奋的语调方式去实验、表达出来,且是跟观众要有因果关系的。」小应说起他自成一套的观众心理学。有一年,他帮陈水扁站台的表演中,对著观众说:「看……看辣辣的腿……」大家眼光一亮后,接著才说:「……的四周一张纸屑也没有,垃圾不落地,成功!」两极化的感受并置,操弄著观众的情绪。当演唱〈Honey!请妳不要走!〉时,手里拿著皮鞭,一首反映社会无奈状况的〈宝斗里物语〉,他用快乐的调子呈现,或是直接在歌名中制造荒诞的〈神秘之夜,不要早泄〉。艺术创作者林其蔚曾说,小应是他见过将语言摧毁得最彻底的人,他喜欢用双关语来制造荒谬与趣味,越严肃的主题,他因此能表现得越轻松。他解构语言的能力,反映在每一首歌的歌词和与观众的对话中;小应的作品都是在一种爆笑的情境中,尖锐地反映著社会的实况:脱序、失衡和疯狂。
原为浊水溪公社创始团员,小应说他原本想去搞噪音团的,但太酷的噪音团根本无法和观众对话,于是风格有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有一次在师大路『地下社会』 pub,听到那里在播放高凌风的歌,突然间,我的脑海中激起了『综艺』两个字。因为有综艺节目、有颁奖典礼、才有综艺这个概念的出现,但是从没有地下乐团出现综艺风格,于是我开始想:这个方法可不可行?」一九九八年「野台开唱」时,高凌风和伴舞阿珠与阿花的表演形式,借尸还魂般地在「夹子」里再生,不仅风靡全场,连来祝贺词的阿扁也流连忘返,让原本还不确定自己方向是否可行的小应,更确定自己的目标。
「在大安森林的那场演出之后,我才知道综艺的魅力及影响力。在观众被吸引住之后,在这样的形式下,要讲出批判性的东西,是没有负担性,相当容易被接受的。」例如小应就在阿扁面前演出时说:「政治不能干预艺术」。其实,每一场诙谐搞笑的即兴演出背后,都隐藏了小应追求严谨精准的性格,他非常清楚自己要表现什么?做什么?对于每一场舞台的演出也都会精准掌控;如野台开唱的那场演出,前几个夜晚,小应找夹子团员到现场勘场地,甚至不断要求伴舞的搭档,走位练习每一个演出的环节。
外省第二代的摇滚台客
从六年前「夹子电动大乐团」时代开始,小应就以「受所谓的『高知识分子』不齿,被赶时髦的青少年不屑,但有点煽情、有点俗艳」的综艺演出形式,标榜著「台客摇滚」风格,行走江湖。只要出现在公开场合,一定穿著宽松花色丝质衬衫,垮垮的西装裤,和一双「All Star」白布鞋,脖子上金链银链响叮当,更少不了招牌的雷朋太阳眼镜。如此精准复制「台客」打扮,被认为很「台」,小应却来自完全不会讲台语的外省家庭背景。
「啊哈,不会说台语,啊哈,我不会说/沟通不良,为人耻笑;只会国语,像草包/啊哈,我真白目。」「离开台北,不懂台语,好像变哑巴,逢人聊天说话卷舌,感觉就会怪怪的/不会说台语就是不会说台语,日子还要过下去……」这是〈不会说台语〉一曲中的两段歌词。当本土意识成主流,大声唱出自己不会说台语,看似一种叛逆,但小应说,自己在眷村长大,写这首歌不是要反抗什么,他也不太信「外省人的原罪」那类的话,写歌只不过就是由生活经验出发,记录他行走社会,因为不会说台语衍生的小困扰和一些自嘲心情罢了。
不过,这几分自嘲和妥协的软性诉求,除了道出大多数外省人的心声,却也让「台语人」体会「不会说台语」的心情。二○○四年总统大选时。「夹子」不论蓝绿的场子都接,一样去唱〈不会说台语〉。小应总在开唱前,先说上一段「外二代」的心情和感受,自我介绍是:「我是不会说台语的台客。」不仅引起蓝营选民共鸣,绿营群众一样很接纳。到绿营场子,小应刻意穿上日本名古屋歌迷送的「甚平装」(类似寿司师傅穿的衣饰),因为他觉得老一辈的本省人看了会很亲切,他尊重他们的历史乡愁。曾在宜兰的围墙上看过「外省猪滚回去!」的喷漆大字,小应说他内心感受不知怎么说,化成歌词是「逛宜兰,耶,哈哈哈哈」,就别再互相责备了吧。
娱乐又批判,荒谬疏离很「布莱希特」
不是愤怒的摇滚呐喊,也不是肤浅的低级趣味,夹子小应以深入浅出的方式表达意涵,用无厘头搞笑的歌词把台湾各种社会现象嘲讽一番,在传统地下乐团的演唱形式中,玩出独一无二的表演风格。像是游走于综艺娱乐和严肃批判的钢索之上,又辛辣又怀旧、又可笑又犀利地骚动著我们内在的记忆,崩坏、嘲讽、幽默的逆向娱乐的舞台风格,拉拢了观众和观赏之间的那个疏离的自我。
「在现实与舞台表演之间,充满冲突和不协调所产生的荒谬诡异及疏离感,会不会是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想追求的『陌生化』效果?」这是年底小应参加演出《高加索灰阑记》,导演最期待他和布莱希特之间所碰撞出来的火花了;然而表演对小应来说,只是动作和语言的结合,并不存在风格形式的问题。若是二次大战的动荡不安,德国战乱的土壤,才能长出布莱希特那样的作品和剧场美学,小应喝了一口台啤,说:「那也可以说,是台湾的生活经验,台湾的文化土壤,长出这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