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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扮戏团的银发演员演出生命的历练。图为《高砂馆》排练现场。(张铠乙 摄)
专题

生命的陪伴,岁月的故事

老人剧场在台湾

八月时,两厅院推出由台南人剧团演出的台湾新剧经典《阉鸡》,剧中几位出身老人剧场的银发族演员如吴焕文等,举重若轻地就演出这出戏的写实气氛,令人动容。而十月份上阵的另一出新剧《高砂馆》,更是邀来以口述历史为主的老人剧场团体——欢喜扮戏团担纲,令人更期待这些银发演员的表演魅力。到底老人剧场为何动人?这些银发演员如何在舞台上绽放丰采?且听在国内一手带起老人剧场的欢喜扮戏团艺术总监彭雅玲,为我们细说从头——

八月时,两厅院推出由台南人剧团演出的台湾新剧经典《阉鸡》,剧中几位出身老人剧场的银发族演员如吴焕文等,举重若轻地就演出这出戏的写实气氛,令人动容。而十月份上阵的另一出新剧《高砂馆》,更是邀来以口述历史为主的老人剧场团体——欢喜扮戏团担纲,令人更期待这些银发演员的表演魅力。到底老人剧场为何动人?这些银发演员如何在舞台上绽放丰采?且听在国内一手带起老人剧场的欢喜扮戏团艺术总监彭雅玲,为我们细说从头——

《高砂馆》

10/17~18  19:30 

10/18~19  14:30 

台北国家戏剧院实验剧场

INFO  02-33939888

「像我们这种教养的,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彭雅玲笑著回忆起第一次在排练场和老人工作,他们保守拘谨的姿态,至今还深深印在她脑海。「起初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对待老人,我和卓明穿著简便排练服,很随意地坐在地板上;他们却盛装打扮,女生穿旗袍丝袜,男生穿西装领带,头发抹得油油,走进来吓了我们一大跳,害我和卓明一直拉身上的短裤,连忙搬椅子给他们坐,好像自己很不得体;接下来,有人打瞌睡,练习时要他们躺在地上,就有人抱怨头晕、血压高。」那是一九九三年,彭雅玲开始推动老人剧场,台湾第一个老人剧团「魅登峰」在台南成立。

在这之前,彭雅玲其实是台湾第一代小剧场运动的大将,在经历过一场场前卫的、视觉性的、风格化的、各种主义、形式的演出后,她发现内在匮乏空虚,「作品无法和生命连结」。于是,她放逐自己,负笈英国钻研最前卫的肢体表演,却在外国人眼中看见他们对来自台湾演员特质的欣羡;老师的一席话,更让她回头思考剧场的意义,「他说你没有办法在国外学表演,因为表演是文化性的东西。」于是,一九九一年返国后,彭雅玲尝试说自己的故事,从小最爱听老人说故事的她,透过口述历史的田野纪录,在年长者的生命经验里,一步一步发现她想要做的剧场,也从中寻回了自己。

陪伴老人重新走过生命记忆

一九九五年,「欢喜扮戏团」继「魅登峰」之后成军,彭雅玲首度将口述历史运用在剧场演出中,「台湾告白」系列作品,邀请老人们演出自己的记忆,让更多人看到在这块土地上发生,「离你不远的历史」。彭雅玲说,当剧场中上演的内容都是从一个生命经验丰富的人身上取材时,既不需要手法技巧去编撰,也无须舞台声光的装饰,因为真实,自然动人。「重要的不是故事是否曲折离奇,而是让每一个人都能够感受。」然而相对的,剧场工作者需要花的时间、付出的耐心却更多。

就像欢喜扮剧团位于台北天母的排练场里,参与演出的长辈们每逢周末都从北中南各地聚集在这里,一起上课、剪裁故事与演戏,也一起生活、煮饭、打地铺睡觉。彭雅玲坚持每出戏亲自访谈,从培训、排练,到搬上舞台,通常需要三至五年的时间。她强调,访谈的过程,势必触碰到许多心中的痛,「当一个七、八十岁的人把他的生命交在我手上时,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陪他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回忆,然后舒服面对。」

彭雅玲印象最深刻的,是刘蕉妹一路从怯懦到勇敢的历程。「她刚开始都躲在旁边不说话,感觉像是被强迫来的,等很久很久才说自己的故事。」蕉妹讲的是客家童养媳的传统,她四个姐姐都送人了,只有她留在家里。二十岁时,她决定嫁给外省人,但在客家习俗中,宁把她剁碎喂猪吃,也不允许她嫁。所以,结婚当天,没有一个亲友来参加婚礼;出嫁后,也没有男性长辈带她回娘家。父母去世时,她没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蕉妹大哥临死前,也没答应她回家。直到最后,蕉妹的亲人一个个走了,却没有人带她回去。

《台湾告白系列六:我们在这里》演的就是蕉妹的故事,彭雅玲发现,这部戏演出后往往没有太多掌声,却有许多观众在黑暗中不肯离去,还有人哭得久久不能自己。之后才知道,在客家村有很多女性都是童养媳,这出戏演出了「她们多年不敢说的心声。」透过戏剧表演,回溯生命的过往,也有戏剧疗伤的功能。另一出戏《台湾告白系列七:母亲》,则是彭雅玲把故事都准备好了,却没有人愿意来演。彭雅玲表示,每个人和母亲之间,都有很多错纵复杂的情感,说出来好像是种大逆不道的冒犯,她能够谅解大家有不同的原因选择缺席;最后,她保留了故事,找其他演员来演,发现大家都有类似的故事,便很快激起了共鸣。

替老人拿掉身上的包袱

欢喜扮戏团的团员来自福佬、外省及客家三个族群,平均年龄都在六十五岁以上,最年长者更高达八十六岁高龄。许多老人在经过剧场洗礼后,都有很大的转变。彭雅玲说,训练老人演员站上舞台,跟一般演员是完全相反的方法;一般演员的训练是「加法」,不断灌注各种技术和技巧,直到他发展出作为演员的各种可能性来;但对于老人则是「减法」,「年长者都经过岁月雕琢,只是无形的包袱很多,我们的训练就在帮助他们把身上的包袱拿掉,让他们找到原来的自己。例如有些人从小家教是不能唱歌跳舞的,但当自我渐渐展露时,就像闪闪发亮的钻石、珍珠,所展现出来生命的厚度,正是跨越语言与文化藩篱,不管在哪个国家,面对何种群众都能让人动容的原因。」

老人剧团和一般剧团最大的不同,就是经常面临生离死别,因为随著时间流逝,团员也会一个个的离去。「蔡益山给我上了第一堂的生死课。」彭雅玲说。一九九五年底发现罹患膀胱癌的蔡益山,隔年频繁进出医院做化疗,当时没有手机,所以蔡益山都到电话亭打电话给彭雅玲聊天。有时化疗做完非常痛苦,蔡益山就会蹲在电话亭旁打电话给彭雅玲说:「老师,妳再说一遍,我是你的男主角给我听,好不好?」彭雅玲总是会很大声地回应他说:「蔡益山,你是我的男主角,你不可以死喔!」

而奇迹似的,一九九七年,剧团开始排练以蔡益山故事为主的《台湾告白系列三:台湾查埔人的故事》时,蔡益山也带来了好消息,他的癌细胞全部消失了。于是当年十月,他站上国家实验剧场当了男主角,之后更到英国、美国巡回演出。直到一九九八年八月,获知这出戏将在千禧年受邀到纽约演出前夕,蔡益山却悄悄地走了。「早上才说要活久一点,下午就得知蔡益山过世的消息」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彭雅玲惊觉生命的无常。

「做老人剧场,让我相信生命,它就像春夏秋冬,可以掉到谷底,又回升。」和许多人一样,彭雅玲也怕老、怕死,但透过听老人说这些故事,她想要证明:生命的韧度是很强的。「我要跟所有跟我说故事的人说谢谢,因为他们带给我的比我给他们的还要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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