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剧场实践的角度来看,《煮》剧的呈现,就显得有些尴尬和不堪。除了前述的全体有氧舞蹈体操,和剧中龙女犹如「中邪」、转若「乩童」形象与张生对话的肢体表演较具创意之外,其他的段落似乎都无法克服在地空间的特殊性与复杂度。当观众坐在野台区里「仰望」演员自溺在第四面墙的虚拟叙事里,反而更加凸显这出戏与空间的扞格不入。
飞人集社《煮海的人》
09/12/24 景美福兴宫广场
我总觉得,爱情(或广义的爱)的意义彰显于其中的积极性,而非消极。飞人集社作品《煮海的人》深具强烈的创作企图;然而剧场空间、环境、语言、肢体与想像执行的局限,即使概念传达了作者独特的俗世关怀、音乐表现与形式也充满「破格」的意图,使得这番一言难尽的「海枯石烂」,仍旧难以说服我。
《煮》剧创作意涵深远,更有「苦口婆心」的良意;戏一开头和结尾的有氧舞蹈场景,不失娱乐和渲染的效果。全剧穿插著三种叙事情境;一是现代众生相(包括男女跨年夜求婚、健身房即景或电视烹饪节目等等)、二是张生煮海传奇,最后则有演员蓝贝芝对观众的独白讲话。这些万花筒般的想像背后,其实是作者对现代人一厢情愿的种种徒劳,最幽默的「调戏」;所以,我们是「张生」、我们是「龙女」,我们是那些因受莫名干扰而搁浅沙滩等死的鲸鱼。
这么看来,《煮》剧选择在野台开演的起心,便让人觉得虔诚而良善。
野台上演出现代戏剧的尴尬
不过,从剧场实践的角度来看,《煮》剧的呈现,就显得有些尴尬和不堪。除了前述的全体有氧舞蹈体操,和剧中龙女犹如「中邪」、转若「乩童」形象与张生对话的肢体表演较具创意之外(演员富晨轩与施名帅的合作趣味,令人莞尔),其他的段落似乎都无法克服在地空间的特殊性与复杂度。当观众坐在野台区里「仰望」演员自溺在第四面墙的虚拟叙事里,反而更加凸显这出戏与空间的扞格不入。但,首演晚场有个意外的收获。一位中年男人坐立不安、时时叫嚣,几乎要打断整场演出。显然他是一位来自野台歌仔戏时空的观众,而他的「出入」,反而让当晚《煮》剧的存在,有较「正当」的理由。
在右边是餐厅厨房、左边有卡拉OK钓虾场的「夹杀」下,《煮》剧就算高举著多么企图雄厚的旗帜,似乎也拼不过在地的俗辣与生猛;当我眼见兼饰武场的演员们将鼓座移撤后台的动作时,便只能摇头现代剧场输给野台胡撇仔戏的前卫和自在。而目睹饰演龙女或张生的演员,身著风格笼统的现代服装,却又试图模拟或撷取传统古装身段时的拘谨,又唯有慨然兴叹年轻人作戏不若戏曲前辈大方乾脆的姿态。
制作过程已经向生态提出有趣的辩论
不过,我要特别强调,这样一出制作的创作模式与过程,已经有意无意地为目前台湾的剧场生态提出了几个有趣的辩论与质疑。例如:我的观众可不可以只有一位,就是土地公?或者,我要在一座百余年历史的庙口、公寓的畸零地之间、喧闹的钓虾场隔壁和平时居民出入的生活通道旁,演一出现代戏剧,会有什么样的冲撞与问题?更甚者,这是一个没有营业登记证的空间,我要怎么行销、卖票和区隔观众席?
虽然《煮》剧不似当年张生煮海般这么惊天动地,但编导夏夏这么一回「小小」的还愿举动,也算稍稍搅乱了「五湖四海」的细节——尽管忙到焦头烂额的是他们自己人;对于这么大胆尝试剧场创作的第一次,我还是不吝惜给予最大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