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玩具剧场?如果你来参加两年一度的玩具剧场偶戏节,伟大小工程剧团(Great Small Works)的团员就会在每天节目开演之前,以吟唱的方式告诉你玩具剧场的五大元素:舞台镜框(proscenium arch)、尺寸迷你(miniature)、平面2D(flat)、以纸为素材(made out of paper)、每个人可以自己动手做(do it yourself)。过程中往往会有来自不同表演团体的乐师加入这个暖场活动即兴演奏,他们不但说唱俱佳,同时还加上有趣的肢体语言,邀请观众一起动,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但是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一百六十人的观众群会被分为两队,分别在不同的表演空间交叉轮流观赏三到五个十
伟大小工程剧团在一九九一年第一次波斯湾战争的末期,受到瓦特.班杰明(Walter Benjamin)的影响,开始剪贴运用每天报纸上专家的谈话及影像,制作一连串超写实戏剧在一个迷你舞台中演出,也就是已经进入第十一集的《恐惧如往常玩具剧场》Toy Theater of Terror As Usual。伟大小工程除了不断制作原创或改编的玩具剧场戏码之外,为了推广这个十九世纪流传下来的偶戏艺术形式,他们在一九九三年首度举办第一届的「伟大小工程国际玩具剧场偶戏节」(Great Small Works International Toy Theater Festival)。第一及第二届(1994)在纽约东下区一个重要的外外百老汇剧场「新城市剧场」(Theater for the New City)举办,之后因为不同的因素而改在不同的场地举办,包括有Los Kabayitos Puppet Theater(1996、1998),HERE Arts Center(2000、2003)及St.Ann’s Warehouse(2005、2008、2010)。原则上,这本来是设定隔年举办的偶戏节,但是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举办年份的不规律性。由于经费及合办场地等许多难以预测的因素,让这个偶戏节像吉普赛人一般的在纽约市的不同角落驻足,十几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伟大小工程推广玩具剧场的热情,以及一群愿意贡献时间与才华的艺术家及义工,让这个独特的艺术节可以一路走来,越来越精采,越来越引人注目。
最小尺寸的游行,揭开偶戏节序幕
今年迈入第九届的伟大小工程国际玩具剧场偶戏节(5/30~6/13)在五月三十日于纽约布鲁克林区DUMBO的圣安仓库(St. Ann's Warehouse)以号称世界「最伟大而最小尺寸的游行(The Greatest Smallest Parade)」展开。游行队伍在东河河岸公园集合出发,有全家大小用鞋盒制作的迷你花车,也有艺术家别出心裁地把打字机、溜冰鞋、一小块草坪演变成小舞台,我个人最欣赏的是一位仁兄把一推棉花放在推车上牵它著走,好像在蹓狗一样,真是妙极了。
当游行队伍回到圣安仓库后,同时也为与偶戏节同步进行的玩具剧场博物馆(Toy Theater Museum)揭开序幕,这是我目前看过所有偶戏节中最有趣、最具有主题性架构的展览。该博物馆除了提供大众免费参观之外,部分参展的艺术家也会在偶戏节中演出。五到六个团会在展场不同的角落,同时演出五分钟的小戏给十人以下的观众群观赏。观众可以自由游走宛如欣赏市集的街头表演。这些演出往往具有实验性,也可能是发展中作品的一个片段,感觉好像品尝样品一样,这里小酌一杯,那边浅尝一口,可以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体验到风味完全不同的作品,非常轻松而有趣。
今年在好几个小型的演出中,几位艺术家不约而同地用他们的身体作为舞台。来自芝加哥的Meredith Miller把自己全分成三个舞台区,演出爱情故事《诱拐》The Abduction,红幕一开一闭之间,给人一种「后窗」偷窥的感觉。
身为舞台设计的Torry Bend在博物馆中演出一小片段《窝》Nesting,巧妙地在她的头部盖了一间房子,观众可以看到她充满指示性的表情与眼神,带领观众跟著她的视线走,有时你甚至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充分地让你感受到「眼睛是灵魂之窗」。
来自费城的Pupetyrrany更是挑战人体,他们将偶台设置在演员的口中,真可说是无奇不有。
迷你摄影机引领,见证集中营悲剧现场
今年我看到有更多艺术家运用投影的技术在他们的作品中,一方面由于玩具剧场往往在尺寸上比较难满足大于二十人的观众群,当你坐在八十人的观众席中后段时,你的专注力往往会在开演几分钟后渐渐淡去,投影放大的画面可以让你在体验现场演出临场感的同时,也能轻松地欣赏迷你剧场的精致细节。
另外一个运用摄影机的潮流是,除了做现场同步投影播放演出画面之外,表演者同时操作可携带式的迷你网路摄影机在剧场中游走。最好的例子其实是偶戏节外,同时在圣安仓库演出的荷兰现代旅馆剧团(Hotel Modern)的作品KAMP。
该剧团的特色在于运用视觉艺术、偶艺术、音乐及电影等元素,提供观众一个宏观的角度来观察体验这个世界。他们将二次大战德军设置的奥许维兹(Auschwitz)犹太人集中营集体大屠杀的事件,以迷你模型剧场的形式演出。他们在四十呎长宽大小的剧场地面布置了感觉方元数哩的集中营,上千名八公分大小纯手工制作的俘虏与集中营管理员,在两个游走的迷你摄影机交替拍摄下,观众不但可以目睹每个人物不同的表情,同时也可以以不同的角度去感受事件的过程。表演者在模型场景中穿梭,宛如巨大的战地记者,深入禁地探索这个恐怖事件的过程,网路摄影机近乎粗糙的画质给予画面一种纪录片的味道,观众则成了历史的见证人。
一个小时观戏过程里,我有几度近乎窒息的感觉。一方面由于置身这么大型的模型剧场,有种强迫压缩的特效,游走的迷你摄影机也塑造一种针孔摄影机偷窥的感觉。虽然现场没有见到一滴血,或是听到一声哀嚎,但是戏偶所提供的想像空间,充分地将事件的戏剧张力扩张到极点。
理想主义的现代旅馆剧团团员,相信以诗意风格来提供观众一个残酷严苛事件的经验,可以促使人们去思考如何避免重蹈历史错误,进一步鼓励世界和谐。
剧场虽小,却让人更深刻反省社会问题
这样的精神其实一直是运用玩具剧场的重要动机之一,艺术家运用这个艺术形式来反映社会,鼓励人们反省探讨社会问题,激发群众展开积极行动,以下几个团体与节目是很好的例子。
面包傀儡剧团(Bread and Puppet Theater),是该偶戏节必到的团体。伟大小工程的每个成员都经过该剧团的洗礼,大部分参与偶戏节的成员,多多少少都有与该团艺术总监彼得.舒曼(Peter Schumann)交会的经验。四十多年来,他以纸板与布块创造超越生命的巨型偶来传递他激进的乌托邦讯息。评论家Andrei Codrescu曾说:「面包傀儡剧团长期以来,刺激美国追求更完善自我的良心挣扎,至今已经成为我们潜意识的一部分。」他们在偶戏节中的演出,虽然尺寸规模上一点都不迷你,但是绝对符合2D平面,以纸做素材,及纯手工制作的几个玩具剧场大原则。彼得粗旷的设计风格,玩弄文字的幽默,及演员抽象诗意的片段画面演出,给观众一个强烈的艺术震撼,同时也在心中埋下那个探讨社会问题的浅意识种子。
同样深具社会反省及人性探讨概念的另一出戏是Dan Froot及Dan Hurlin合作的Who's Hungry–West Hollowood(2008)。Dan Froot在二○○七年访问数名有缺食恐惧症的西好莱坞居民,这些访问内容被转化为文字成为口述历史,保存在加州大学图书馆的口述历史研究中心,他进一步地与Dan Hurlin将这些口述历史转化为短篇的玩具剧场演出。节目中的三个片段包含了三个真人的访问录音,但是设计风格却完全不同,一个是完全意念式的抽象表达,一个是饶富趣味的物件剧场,最后一个是标准写实的玩具剧场,三个片段均以当事人的照片投影当作结尾,显然是Dan Hurlin大师级的笔触。虽然演出中有用到当事人的声音,但是真的是最后的这张照片,立即把观众与主角的距离拉近,真人真事的魅力当下展现。
另一个接近的例子是来自蒙佛特洲的Clare Dolan与音乐家Ralph Denzer合作演出的Lingua Franca。该戏反映二○○九年美国司法部通过提供中央情报调查局(CIA)审问技术原则,及欧巴马总统不起诉授权虐待囚犯之官员的决定。Clare Dolan以简易的对白及平面偶的操作,加上十余组黑白场景,呈现极具冲突与挑战性的影像。例如有一幕母亲在帮小孩在浴室洗澡,小孩玩弄澡缸里橡皮鸭的同时,背景一片片的被抽离,最后是拷问室中一盏昏黄灯光下的一张椅子,两者的对比让人不寒而栗。Ralph Denzer在现场以十几种不同的乐器及人声做现场配乐及音效,为演出增添了另一个层次。节目最后Clare Dolan在偶台前设置了一个类似祭坛的冥想空间,借此引发(邀请)观众对这些问题的思考。
我从二○○三年起分别以观众、义工、表演者的身分参与该偶戏节,目睹它的成长,同时也感受到玩具剧场的魅力在艺术家创作能量的酝酿下,不但没有像一些传统艺术被现代媒体打败,反而是与媒体并进,更重要的是它反映出艺术与生活是不可分割的,诚如十九世纪初玩具剧场诞生时,往往是在家中的客厅中演出一般。
相关网站
伟大小工程国际玩具剧场偶戏节 www.greatsmallworks.org/TTF2010/schedule.html
荷兰现代旅馆剧团www.hotelmodern.n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