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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丰 在小孩纯真眼里 发现另一种观看的方式(许斌 摄)
艺号人物 People 纸风车基金会执行长

李永丰 在小孩纯真眼里 发现另一种观看的方式

做完了「319乡村儿童艺术工程」,休息没多久,李永丰又启动了「368 乡镇市区儿童艺术工程」,虽然要卯劲募款有时又得赔钱演出,但李永丰仍坚持做下去。这个来自嘉义乡下庄脚囝仔,到现在还是满嘴脏话草根味十足,但却是道地的文青,难忘艺术给他的感动,他自知做不成艺术创作的「大咖」,那就把那些关于艺术的大大小小感动带进每个生活的时刻吧!

做完了「319乡村儿童艺术工程」,休息没多久,李永丰又启动了「368 乡镇市区儿童艺术工程」,虽然要卯劲募款有时又得赔钱演出,但李永丰仍坚持做下去。这个来自嘉义乡下庄脚囝仔,到现在还是满嘴脏话草根味十足,但却是道地的文青,难忘艺术给他的感动,他自知做不成艺术创作的「大咖」,那就把那些关于艺术的大大小小感动带进每个生活的时刻吧!

人物小档案

  • 毕业于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台北艺术大学传统艺术研究所文化资产与文化政策组。
  • 1992年成立纸风车剧团,现任纸风车基金会执行长、纸风车剧团创意总监。
  • 剧场编导:纸风车剧团「12生肖」系列、「巫婆」系列。
  • 演出作品:绿光剧团《领带与高跟鞋》、《结婚?结昏!办桌》、「人间条件」系列。另曾参与《多桑》、《一一》、《练习曲》、《带我去远方》、《艋舺》等多部电影演出。
  • 2007年起推动「319乡村儿童艺术工程」,5年时间走完全台319乡镇。去年底起启动「368 乡镇市区儿童艺术工程」。

 

李永丰个性五湖四海,连神明都是他的好朋友。

他的办公室有一尊土地公,原是红楼戏院里废弃神像,他曾经营红楼剧场五年,合作期满离开时,请师父执笅,土地公说要跟他走。「我问祂要坐哪里?祂说要坐我办公室,我说,可是我很会骂脏话耶,祂说没关系。」你因此少骂吗?「也没有。」土地公主财,坐镇后有财源滚滚吗?他啧了一声:「我跟神明不是这种关系。」那是什么关系?「是朋友。」

五十岁的他是纸风车基金会执行长,五年前发动「三一九乡村儿童艺术工程」表演,最近打算再重来一次「三六八乡镇市区儿童艺术工程」:「XX娘,每个人都说李美国(小时候因长相被取的绰号)赚很多,你看,他五年后又搞一次,赚饱饱了,XX娘,我三一九倒贴好几千万,他们知道吗?」赔这么多钱怎么撑下去?「干,妈祖都有在处理,每次快没钱了,就会自动有案子跳出来可以接,钱又来了。」言下之意,妈祖也是他朋友。

不拿政府部门一毛钱的「嚣掰」计划

既然三一九掏这么多钱了,何以现在还愿意再赔一次?「林杯有钱,要拿出来赔,甘袜赛?」他说起他这个计划有多「嚣掰」,不拿政府部门一毛钱,「蓝绿斗得这么厉害,我若拿钱,到时又要鸡鸡歪歪被说东说西,林杯是要拿钱出来做事,不是要出来让人嫌的。」他拒绝大额捐款,一场表演四十五万,他规定捐款个人单场捐款只能四十万,「每个人都有故乡,今天拿出个几百替故乡捐一场儿童剧,那种心意很难得,这是一个文化行动,让每个人都有参与的可能。我不要你捐大笔金额,我宁愿你来现场帮忙排椅子就好。每个人都说,李美国你脑袋坏掉才这样。」

他五年前开始的下乡行动,便是到台湾各角落演出儿童剧,落实了「文化近用权」,「人生要快乐很不容易,日子很辛苦,我只是想让小孩有一个开心的晚上。」到偏远地区演出,不光是演出,例如到南澳乡、山地部落,还得花钱请游览车到山上把小朋友载出来看戏,看完再送回去,来回就得花上两小时。有些是离岛地区,「三一九行动」募款单场募满卅五万便演出(这次因物价波动单场需四十五万),但光包船运道具就得花七十万,「根本是赔钱在做啦,我们光搭那个舞台就不只卅五万了」

让外配妈妈也上场演自己的歌舞

若遇到台风,变数更大,纸风车曾有一年被困在小琉球七天,一整团人在岛上开销的成本都得自行吸收。有时,舞台搭好了,人也到了,台风却来了,演出取消,但钱都捐了,能不演吗?当然是择期再演,但搭了拆,拆了再搭也是成本,「有一年取消了十场,五百万就不见了。」

纸风车甚至在还会依据地方特色,挑选特别的剧目。像是某次演出,事先调查该地有不少外籍配偶,于是便连络地方上的越南籍外配,特别在剧中穿插一段,由越南妈妈们穿著越南传统服装上台表演越南歌舞,「我在台下看到那些外配的小孩盯著妈妈看,有些还会说他的妈妈很漂亮,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妈妈的文化被放在舞台上,这可以让他们更有文化自信心。」

走遍各村庄小镇,李永丰也看了不同小朋友的反应,像是绿岛的小孩从没看过表演,「当我们结束时,小孩很高兴,但他们不知道结束要鼓掌,因为没有看表演的经验。」也有澎湖七美的小孩,来到城市后盯著斑马线和红绿灯看,因为从没见过,李永丰在这些小孩纯真的视线里,发现另一种观看世界的方式。

满嘴脏话像流氓却是道地文青

来自嘉义过沟村的李永丰,从小除了布袋戏、歌仔戏之外,没看过任何一场艺术表演,母亲不识字,父亲国小毕业,当过村子里的密医、汽水中盘商,后来开杂货店养活一家五个小孩。但这个庄脚囝仔却喜欢画画、听古典乐,「我哥画,我也跟著他的老师学素描水彩,古典乐是我表哥在听,我也跟著听,家里没唱盘机器,就到附近一个老师家里听。」满嘴脏话像流氓的他,却彻彻底底是个「文青」。

他的第一场看表演经验是中学时,在嘉义市区的户外展演空间的「台湾省交响乐团」的演奏会:「演得实在有够烂,但我还是记得当时奏了什么乐曲,也还记得看表演的那分感动。」这样的成长经验,也许正是促成他从三一九到三六八这些「赔钱行动」背后最大的动机。

「我小时候接触艺术都是周遭的人,一个拉一个的关系,重要是那个环境,让孩子有机会接触艺术,并不是每个人要当艺术家,但每个人都要懂得欣赏艺术,那是一种心灵的深层对话。」他说起看到美国芭蕾舞团表演的时候如何感动,又说墙上那幅费里尼的小丑海报如何打动他,描绘这些感受时依旧不时以三字经作为句子的逗号、句号或惊叹号。

他一路走来并不是那么顺利,光大学就考了七次,上了大学参加话剧社,「以前同乐会我就常表演,很爱演。」社团干部一起到兰陵剧坊受训,开启他对戏剧的热爱,原本立志念美术系的他,转向戏剧。「我很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工作的感觉,每个人都是孤单寂寞的……」

「三一九是我面对生命的结果。」

创作也是寂寞的,他四十岁时,在亚维侬看表演,突然领悟:「在创作的领域,我真的不是个咖,比我厉害的太多太多了,我一辈子也到不了那样的成就,但我能因为这样就去死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不可取代的地方,我做《人间条件》这样的戏,也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

他说:「当你知道你不是世上的唯一的时候,是开心的开始。我到四十几岁时发现,你要面对的不是工作问题,而是生命问题,你到底还能做什么。生命远比工作重要。三一九是我面对生命的结果。」事实上,在这之前,他早已是成功的剧场工作者,「我出入有司机,秘书、助理好几位,你看台湾有哪个做剧场的可以像我这么嚣掰的?」

他说自己是「生意囝」,天生有生意头脑,「我很会赚钱,但赚的钱是拿来做戏。」他现在手上有电视制作公司,制作了收视率不错的偶像剧。曾有人找他管理一家公司,开出年薪三千万:「这一定是每天很早开会开到晚上,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到处臭干喇谯,像小丑一样给大家带来开心。」

也许因为他不正经草根的形象,一些学院派的剧场精英批评他是二流导演,对他的戏颇有微词,「可是我的戏到中国北京大剧院演了三次,每次票房九成以上,连他们院长也称赞我们是『创造性的想像』,只有台湾一些批评把我当屁……」既然在中国这么受欢迎,中国票价又高,何不乾脆到中国发展?他停顿了一下:「台湾的小孩还是我第一顺位,行有余力才会到中国乡下演出,和中国相比,我更有兴趣的是像菲律宾、马来西亚这类东南亚国家,若能在泰国夜市演出,你想想看多好玩,多屌!」

推广表演也是认真的表演

因为纸风车的成功,连带也影响到相关部门的思维:「自从三一九之后,很多地方政府也开始用这样的概念去推广表演,他们开始会拿纸风车的例子,要求表演团体下乡演出。」这样的概念因为太成功了,成功到大众很容易将纸风车归成只为推广性质的表演,而不是真正的「表演艺术」,李永丰不以为然:「我也是正统科班训练出来的,我有比他们不懂戏吗?我们的戏算到两秒节奏不对,就要马上改的地步,戏只要稍微拖到,观众马上会有反应,马上走开。」

因为做的是儿童剧,变数又更多了,他研究起「观众心理学」,还是「儿童观众的心理」:「三到十二岁的小孩,大约十分钟就坐不住了,你要有新的剌激,接下来时间递减,五分钟要有剌激不然坐不住,再来是三分钟要剌激……」戏的节奏如繁管急弦,一分一秒怠慢不得,只要稍稍松弛,观众便散去,前功尽弃。「我们并不会因为是推广的戏,就随便做,随便做的东西,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把艺术感动带进每个生活时刻

为了做三一九,李永丰天天喝酒应酬募款,一周七天喝五天,喝到肝指数异常,十二指肠溃疡:「现在不能喝了,还好三一九做得有点口碑,现在不用喝得那么辛苦了。」他预计七年完成三六八这个计划,那之后呢?「之后,就再来一遍,一直做到我死为止,这是我生命的意义了。」

艺术从小就在他生活里发酵,他自知做不成艺术创作的「大咖」,那就把那些关于艺术的大大小小感动带进每个生活的时刻吧!他说起某次在家画画的时候,没受过任何教育的母亲从身后走过去,指著他的画说,那条线好像画歪了,「干,我妈也懂透视!」他相信,对艺术感知的能力是深藏在每个人的内在,而他要做的,只是唤醒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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