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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复刻演出的《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许斌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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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梦魂体

探索「河左岸」剧场美学

创立于一九八五年、被归属于「台湾第二代小剧场」的「河左岸剧团」,在卅周年前夕,举办了「河左岸30」系列活动,包含论坛、影像展,及作品《星之暗涌2014》与《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的复刻演出。回望这个由非戏剧科班文青们所组成的剧团,却透过身体,「形塑出台湾人被压抑的身体图像」,而从青春转为中年,唯一不变的是主体总是不断地透过记忆、意识、幽魂、梦境,间接而折曲地,绕射或折射而现。

创立于一九八五年、被归属于「台湾第二代小剧场」的「河左岸剧团」,在卅周年前夕,举办了「河左岸30」系列活动,包含论坛、影像展,及作品《星之暗涌2014》与《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的复刻演出。回望这个由非戏剧科班文青们所组成的剧团,却透过身体,「形塑出台湾人被压抑的身体图像」,而从青春转为中年,唯一不变的是主体总是不断地透过记忆、意识、幽魂、梦境,间接而折曲地,绕射或折射而现。

一九八五年初夏,距离政治上正式解严还有两年,一群淡江大学诗文社团的大学生,以全新形式演绎他们的诗作《我吃了我的皮鞋》,自命「河左岸」剧团。隔年他们正式推出改编自象征主义剧作家梅特林克(M. Maeterlinck)的《闯入者》(注1);这次面世让求新若渴的台湾剧场人士都注意到了他们,极为年轻的河左岸迅速成为台湾小剧场运动的先锋之一。

小剧场运动时期的「河左岸」图谱

《台湾小剧场史1980-89:寻找另类美学与政治》作者钟明德如此剖析「河左岸」们的文学基因:不同于一九七○年代文青唯有文字的创作管道,这一代文青们无意中发现了以身体、空间、灯光、道具、装置,和语言、音乐组成的「剧场」作为抒写心灵的新载体(注2)。

诗人兼剧作家的钟乔如此描述他记忆中的场景:「都会窄仄而私密的空间里,有人将压抑的呐喊交织于极度扭曲的肢体中。叛逆的意象,像渗出泥柱裂缝的水渍一般,从暗河里闯进光影错叉的空间中。一幅又一幅不按牌理出牌,不依文本铺陈的意象,经由身体的显露,呈现对体制的叛乱。」(注3)

同坐于《闯入者》台下的,还有刚从美国学习波兰剧场大师葛罗托斯基(Jerzy Grotowski)身体方法返台的刘静敏(若瑀)。她看完后激动地邀这群年轻人加入新剧场运动行列:「来!到兰陵剧坊来上我的课!」文青们初见排练场的标准黑胶地板时感到震惊,接下来两年光阴便每周到这地板上打滚、练身体,接受所谓的「身体训练」。

七年后「河左岸」和刘静敏创立的「优剧场」、「临界点剧象录」一起参加「身体气象馆」策划的「身体剧场表演祭」──这代表策划人王墨林肯定河左岸是当时台湾小剧场中具有「身体美学」特色的剧团,他说从老日式房舍的榻榻米空间里,河左岸「形塑出台湾人被压抑的身体图像」(注4)。

错开的诠释,全指向自我

二○一四年末冬,河左岸成立将届卅年;卅年来主力黎焕雄的创作重心已移植往「创作社」及「人力飞行」剧团,其他团员则星散流入广告、记录片、传播、文创产业等界;这使我想起黎焕雄的一首诗:

秋天之后并不接著冬天

九月的场景在六月之前

我们先拍了结局(注5)

然青春总形塑著一个人的灵魂,有如台北艺术节策展人耿一伟说的:「剧场之于台湾社会,已不是如德国文豪席勒所说的『是一种社会教育机构』,而是体验人生的方式。」(注6)。若说「河左岸」代表著第一代以身体在空间书写的文青,「河左岸剧团」则是一九九○年代中即渐沉入剧评人谢东宁所形容的「只能缅怀,无法降临」之历史地层的剧场团体。

当我看著二○一四年底纪念复刻版《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首演于二○○三年)与《星之暗涌2014》(首演于一九九一)时不禁矛盾涌生:到底我们应搜捕过去「河左岸」的重返?还是摸索出黎焕雄导演美学的现在式?意义登时如村上春树小说形容的「没对准的描图纸」一样,「一切的一切都跟回不来的过去,一点一点地错开了」。而这种「错开」感,与「河左岸」的创作取径异常吻合。

撷取契诃夫剧句而组的《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写的不是契诃夫,而是河左岸藉契诃夫折射出来、对时代与梦想哀悼的前中年忧郁。起自台湾史溯源的《星之暗涌》如北艺大教师于善禄评语:「与其说是二○年代历史切片的重现,不如说是河左岸成员介于梦与意识边缘的精神投影。」异代文青苦闷情愫叠合发酵成一首空间的诗。参照日本「梦幻能」让主角均为鬼魂,但叙事结构和表演形式又绝无相关。

这种毫不在乎是否「忠于原著」的精神,也是一九八○年代末小剧场运动的特征之一──起于自主意识的萌燃勃发。然当昔日时空不再,气魄不存,其作品中最核心的剧场质素就不得不裸裎于台上,有待被重新解读。

身体,思维的折射之影

两出二○一四年复刻作已不再是——至少不仅只有——王墨林指认的「河左岸」身体:内缩、压抑、缓慢、内向性。他们旋转,像一阵被风刮起的落叶;他们微扬双手,像将展未展的翅翼;他们跳舞,带著随时准备停格的雕塑感;他们骑单车,甚至代替奔跑而更具新世纪的轻盈和速度。风格化动作从时代精神的承载上解役之后,成为一组组抽象、简约,有待深掘和触觉的肉身符号。

除时代精神外,表演者本身的质变——业余热情文青,被学院毕业的年轻演员所瓜代;后者比前者有技术训练,但匮缺那种不言自明的共同记忆铭刻——也是无可回避势必影响身体美学的元素。

从《星之暗涌》到《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空间从长窗到长柱,身分从青春转为中年,唯一不变的是主体总是不断地透过记忆、意识、幽魂、梦境,间接而折曲地,绕射或折射而现。仿佛卅年不灭的文青魂,才是这些身姿真正的领主;而身体,是思维在空间中驻足的残影。

注:

  1. 导演黎焕雄受访时表示:此剧改编源有二:除《闯入者》外,尚有美国作家柯波帝(Truman Capote)的短篇小说《米莉安》Miriam
  2. 钟明德,《台湾小剧场史1980-89:寻找另类美学与政治》。台北:扬智。1999。页145。
  3. 钟乔,〈探望亚洲小剧场〉,《自由时报》。2003年11月2日「自由副刊」。
  4. 王墨林,〈台湾小剧场的成长与消失〉,《台湾现代剧场研讨会论文集》。台北:文建会。1996。
  5. 〈忧郁片场〉,《遗憾先生遗憾的包裹掉进了遗憾的海—黎焕雄剧场文集》之包裹008。2014。
  6. 耿一伟,〈狂飙之后,等待再起——台湾剧场的过去与现在〉,《人籁》84期。2011年7-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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