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剧场导演陈仕瑛去年因入围第十二届台新艺术奖年度十五项作品决选,而备受瞩目,对哈洛.品特剧本《山地话》的独到诠释,令人赞赏。一直关注于既有文本诠释的她,将挑战英国剧作家莎拉.肯恩的《费德拉之爱》,她说:「在既有的文本上提供新的观点,才是导演的乐趣和挑战,因为我必须找到一种『诠释』的方式。」
二○一三年,陈仕瑛以执导哈洛.品特的《山地话》Mountain Language,入围第十二届台新艺术奖年度十五项作品决选。对此她坦承:「觉得很惊讶。」事实上,工作《山地话》期间,她接连遭逢生命的巨大变动,甚至想著:「当你觉得人生已经到谷底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下面还有一个更深的谷底。」
然后,就得到了超乎她原先预期的评论和回响。
生命经验还在消化,时间持续往前。二○一五年初即将上演的《费德拉之爱》Phaedra's Love,则是她七、八年前就想挑战的剧本。
挑战在既有文本上提供新观点
一直以来,陈仕瑛都是相当关注剧本的导演。
二○一一年,她改编英国剧作家邱琪儿(Caryl Churchill)作品《心之所欲》Heart's Desire,于新人新视野推出《三十而立》;二○一二年,她在新点子剧展重新演绎田启元剧作《玛莉玛莲》与《强尼强纳森》。她也自陈:「台湾剧场可以有很多元的发展,不要文本的那一路很精采、好看,但文本这条路也不应该被蔑视、忽略。对我来说,在既有的文本上提供新的观点,才是导演的乐趣和挑战,因为我必须找到一种『诠释』的方式。如果是用我自己的故事发展,就是导演作品,而非对文本的再诠释。」
比如《费德拉之爱》,她形容:「表面上是一个抛弃道德和感情的故事,但在角色变成现状之前,一定是抱持著极高的希望;当期待落空了,才变成我们看到的这样。剧作家不会交代他们的过去长什么模样。这很像是看到局部的画面,可以去想像没被画出来的那些部分。」
以莎拉.肯恩(Sarah Kane)笔下的王子伊波利特(Hippolytus)举例,陈仕瑛说:「他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到负数的程度了,甚至针对他本身的事情,也毫不在乎。他怎么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一种完全不被任何规则所束缚、限制的地步呢?说起来,这其实很令人羡慕不是吗?这也是大家内心深处非常向往的境界吧?这些角色表达情感的方式非常戏剧性,行径策略也都太出乎意料了。我对这剧本里的人物,有一些非常深的好奇: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当代观众也是互相注视的
排练场上,陈仕瑛则投注许多心力、时间,与伙伴们探索动作的可能性,并致力于找寻作品的当代性。
一些常与陈仕瑛合作的演员曾表示,「动作」是陈仕瑛作品里重要的环节。陈仕瑛自己也说:「我会一直看到动作,像是,你很注重的东西,在眼前被放得很大,或者速度变得很慢。这并不是说,要让演员在作品里跳支舞,而是想用动作来表达一些理念;不是套路,不是设计好怎么做,而是有个异于日常生活,但完全合乎情理的动作。」
演出采用四面舞台,除了要呈现剧中人物身为皇室成员,必须面对公众的关注,无从躲藏,也因为陈仕瑛觉得:「当代观众也是互相注视的。四面台应该会给观众很大的压力,因为他们会看到其他观众的状况,他们也是被观看的对象之一。时至今日,媒体已经超乎过去的定位太多了。可能对我们的父母亲那辈来说,他们和媒体的区隔很明显:我是我、媒体是媒体、公众是公众;可是现在所有事情都混为一谈。任何个人都可能自己成为一个媒体。」私人和公众、私人和媒体,其间牵扯不清的关系,甚或,「每个人都是一个狗仔队」的想法,也都成为剧中映照当代的譬喻及反思。
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莎拉.肯恩真的是一名具有先知灼见的艺术家!」多年后,重新回头看这剧本,陈仕瑛惊讶地发现,这个一九九○年代写成的剧本中,竟已描摹出「许多昂贵的电子产品」和角色之间的关系。陈仕瑛说:「莎拉.肯恩似乎是预见了,未来人和科技之间,有点消化不良,或者互相挣扎的状态。」一如捷运、公车上不停盯著智慧型手机瞧的众人,嘴上说「好讨厌」,手上继续滑。「早几年读,跟她写成的年代没有差那么远,感觉没这么深。现在再看,就更觉得这剧作家很惊人。」
不过,陈仕瑛也再次强调:「这剧本真的很困难。这次要做,回头重新看才发现,我怎么这么疯,有种很容易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比如有个舞台指示是这样写的:「有人捡起睾丸,扔给了一只狗。特休斯拔出了刀。他一刀将伊波利特从跨部到胸间切开。」她笑说:「这样的舞台指示,叫我们情何以堪……这剧作家,简直陷导演于不义。」
爱到极端的黑暗深渊,正因为其残酷、激烈的特质,要能在剧场内高明地呈现出来,对导演来说,实在是个大考验。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舞台上真的会出现一位狗演员,陪著观众一起,向地狱探头望去。
人物小档案
◎ 国立台北艺术大学剧场艺术研究所导演组硕士。
◎ 导演作品:《三十而立》、《玛莉玛莲‧强尼强纳森》、《山地话》。
◎ 《山地话》入围第12届台新艺术奖及牯岭街小剧场年度最佳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