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一辈的音乐家扮演的是开路先驱,如今这一代的作曲家正在前辈铺设好的温床上百花齐放。相较于前辈的拓荒,他们大多数拥有扎实的西方作曲技巧的训练;他们非常清楚了解自己的文化,在全球在地化的时代是创作最大的资产,因此穿梭东西优游自在;面对世界级的竞争,他们有能力和自信一展身手,在全球竞赛中崭露头角;他们同时前进校园任教,但也活跃于创作舞台;他们对于各种艺术领域充满好奇,喜于挖掘、实验音乐的各种可能。
以演奏台湾作曲家作品为出发的湾声乐团,由中生代作曲家李哲艺号召创立,二月十八日在诚品表演厅举行创团音乐会。音乐会安排的曲目包括马水龙《梆笛协奏曲》、萧泰然《呒通嫌台湾》、李泰祥《橄榄树》等。马水龙、萧泰然和李泰祥,这三位前辈作曲家,凭借各自的音乐风格与作曲手法拥抱台湾土地与文化,以西方作曲技法为基底,开创台湾古典音乐的声音。二○一四、二○一五年属于同时代的他们相继殒落,虽然在这条古典音乐本土化的道路上,投注心血的作曲家不乏其人,但他们接连的消逝,如同为一个时代画下注脚,并将责任传递于下一代。湾声乐团的成立,在向前辈致敬中主动接招。
上一代开路先锋 这一代百花齐放
在马水龙身处的时代,以传统音乐或本土文化作为创作素材,面对当时西风东渐的环境是一种逆向行驶。一九八二年台北艺术大学的前身国立艺术学院创立时,他身为音乐系创系主任,要求每一位学生都要主修一样传统乐器,从中认识自己的文化根柢。虽然后来此政策没有被延续,但以今日的角度可被视为「王道」。萧泰然大力改编台湾民谣,戮力将民谣旋律或元素融入他的作品之中,让长期被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台湾民谣,有了它的文化位置。李泰祥以极度灵活的创作手去,从土地汲取灵感,优游于通俗与艺术之间。
透过音乐,说出自己的名字,三人手段不同,目标却一致,这样的信念,其实并非是全然意识形态上的极力呼喊「本土」,而是站在古典音乐史的发展脉络上,这是必然结果,且是彰显各地音乐特色的必要因素。放眼德国、法国、英国、西班牙、义大利、捷克、匈牙利、俄国等地作曲家的作品,在地的民谣、舞曲等节奏、旋律,是不可缺乏的创作元素与灵感,因地制宜是文化繁衍的自然发展。这也是为何,台湾的乐团或演奏家赴国外演出时,经常被询问:「台湾的音乐是什么?」或「什么是台湾音乐?」
台湾古典音乐的风景,倚靠的是台湾作曲家一代接著一代描绘出来的,如果说上一辈的音乐家扮演的是开路先驱,如今这一代的作曲家正在前辈铺设好的温床上百花齐放。相较于前辈的拓荒,他们大多数拥有扎实的西方作曲技巧的训练;他们非常清楚了解自己的文化,在全球在地化的时代是创作最大的资产,因此穿梭东西优游自在;面对世界级的竞争,他们有能力和自信一展身手,在全球竞赛中崭露头角;他们同时前进校园任教,但也活跃于创作舞台;他们对于各种艺术领域充满好奇,喜于挖掘、实验音乐的各种可能。
穿梭国乐西乐 台湾元素信手拈来
「这一代」作曲家,在此主要锁定新锐至中生代之间,他们彼此或许有高达廿多岁的差距,甚至存在师生关系。但因出道早晚、学习背景、发展轨迹等种种因素,加上近年各大乐团、组织对于台湾作曲家和作品的重视,直接刺激了创作能量,使得他们成为当今台湾乐界的「新流」,勾勒出舞台的「新声代」。
「新声代」的产生需要媒介,国内外比赛是其中一条路径。文建会为鼓励传统音乐创作曾举办民族音乐创作比赛,虽然此竞赛已停办十多年,但是当时培育出来的新秀诸如:陆橒、王乙聿等,如今羽翼已丰展翅高飞,成为台湾作曲家重要的新血轮。
这两者,拥有类似的背景,他们从小学习国乐,尝试融贯西方作曲技法,为被边缘化的国乐团寻得新声响。二○○三年当时才廿一岁的陆橒,便以《西秦王爷》拿下该年文建会民族音乐创作比赛协奏曲组首奖,如今《西秦王爷》已成为国乐团的标准曲目之一。同年以《弦二》二胡协奏曲荣获协奏曲组第三名的王乙聿是位奇才,精通二胡、钢琴、小提琴、管风琴,指挥也是另一专长。他穿梭于西乐和国乐间,台湾元素信手拈来,《库依的爱情》以排湾族古调为灵感,并成功移植西方长笛的技法至中国笛上,进一步大胆将爵士节奏置入乐曲当中。
刘昱昀和刘至轩也是对国乐团(乐器)情有独钟的两位作曲家。刘昱昀受朱宗庆打击乐团委托,为琵琶和击乐所写的《媚影》,适切制造冲突的效果,又不失平衡与和谐,此曲已随乐团巡回各国。刘至轩具有高度编、创能力,和刘昱昀与王乙聿一样,都是作曲兼指挥身分,他们尝试以全面的角度重新剖析国乐团(乐器)。综观,这批以传统出头天的年轻作曲家,可说他们创造了自己的时代,时代也给了他们机会,因为过去十多年,台湾的国乐团处于关键的转型期,新作需求大增求才若渴,乐团以行动支持这批新生代勇于冒险进而茁壮。
西方古典语言 包裹本土素材
这个时代的年轻创作者,所受学院训练普遍扎实,且他们的老师大部分已是个中好手,大多具有出国学习经验,因此他们除了在国内大胆展身手,走上世界舞台也没在怕,近几年在海外比赛奏捷的消息,一波接著一波。周久渝二○一一年以作品《第一号弦乐四重奏》获国际现代音乐协会年会青年作曲家大奖的肯定。旅德作曲家张晓峰二○一一年曾以KombiNation入选德国音乐大赛(Deutsches Musikwettbewerb Komposition)。刘韦志二○一五年获波士顿大学主办的第卅一届 ALEA III国际作曲大赛(The 2015 ALEA III International Composition Prize)亚军,作品《朱雀之火》主要以中国四大神兽之一为发想。
二○一六年底,廿六岁、毕业于台北艺术大学的林佳莹,以作品《艾特拿》Etna在第一届义大利纳瓦罗国际作曲比赛拿下第二名。李俊纬二○一三年参与卢森堡小交响乐团及香港中乐团合办的国际作曲大赛,当时的他很年轻才廿二岁,以作品《画韵》获得首奖。去年底NSO赴美加巡演,演出曲目就包括他取材太鲁阁族传说所创作的《最后一哩路》。
新世代的声音能够被听见,几大乐团的邀演和委托,扮演重要角色,包括NSO国人作品委托计划及国立台湾交响乐团的「鼓励原创作品展演」等。目前在台北艺术大学任教的颜名秀和林京美,不约而同在台湾就学时期,师事知名作曲家金希文。两人名字被广为认识,主要受NSO进行委托创作。颜名秀的《凿贯》以雪隧的开凿为创作主题,作品于二○一三年NSO开季音乐会首演大放异采,之后随NSO巡回欧洲,登上柏林爱乐厅。隔年,林京美《舞咏曙光》也在NSO开季音乐会面世,作品描写搭机到台东的过程中,欣见太阳在云端渐露曙光。这两位作曲家,对于本土素材主要以内化方式作为处理,透过熟稔的西方古典音乐语言包裹其中。
作曲家广伸触角 带出新势力
相较于上一代重要作曲家以男性为主,当下的女性创作者数量早已不让须眉。
在台湾师范大学任教的赵菁文,擅长于电子乐的使用,以灵感来自庄子的《天倪》为例,是首结合小提琴、大提琴、古筝及电子音乐的小型室内乐作品。林桂如对于实验音乐及音乐与剧场的结合具有高度热诚,获台新艺术奖提名的《凯吉 一岁》结合了现代舞者与声音艺术家等。旅美的李元贞和王怡雯,前者经常以现代音乐语言转化中国文学,后者则因画家的双重背景,力求将听觉和视觉进行交融。洪千惠作为朱宗庆打击乐团驻团作曲家,作品形形色色,开创击乐无限可能;张琼樱以受朱团委托的《射日》为名,作品成功结合原住民神话,中西乐器,音乐与戏剧等元素。
在女性展现各式风貌之余,男性作曲家也有话要说。目前在交通大学任教的旅德作曲家董昭民,本身是位古筝演奏家,在深讨中国乐器的现代性之余,也将眼光投射至跨域,之前曾发展与科技结合的《达尔文琵琶》。李哲艺身兼竖琴演奏家、作曲家、指挥三重身分,横跨音乐、戏剧、舞蹈、电影、电视等领域,近日他才发表生涯首次的交响曲作品包括第一交响曲《一路走过来》透过音符刻画台湾音乐百年风景,第二交响曲《我们在这里》描绘台湾音乐族群风情。
李哲艺的多触角,正回应资讯快速流通,各式艺术蓬勃发展的当下,作曲家的创作面向也愈来愈广,因此有一股「新势力」,他们所从事的创作轨迹,可能不完全被学院通盘接受,这批音乐家活跃于音乐剧界、戏剧界、流行乐界等,他们的创作思维或许就如同当时的李泰祥,试想在通俗和艺术间自由穿梭,冉天豪、王希文、王倩婷、柯智豪等,或许是应该开始被记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