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柏林列宁广场剧院举办的「FIND艺术节」，今年以「当代人类学」为主题，邀请各地团队演出探讨当代世界的政治和社会环境的作品。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两出与亚洲相关的节目，一是由萨尼娅．米特诺维奇执导、讲述德国社会中的越南移民故事的《感谢德国》，一是中国导演李建军与新青年剧团的《大众力学》。
柏林列宁广场剧院（Schaubühne am Lehniner Platz）二○一○年起自办FIND艺术节（Festival International New Drama）。二○一九年度主题「当代人类学」（Archäologie der Gegenwart）广邀诸如来自布鲁塞尔、纽约、伦敦、巴塞隆纳和蒙特利尔的戏剧作品来到柏林演出。这些剧场作品主题探讨了当代世界的政治和社会环境：结构性和制度下的暴力，功能失调的司法，社会和卫生系统，以及新自由主义对公共政体的侵蚀；难民、移民和气候变迁问题；在女权主义和性别辩论下对于传统父权思想的反馈等等，都是在政治光谱偏向左派乌托邦氛围的柏林，观众们绝不陌生的热门议题。
《感谢德国》 诉说越南移民故事
值得在此一提的是，今年有两个与亚洲主题相关的节目，分别是由来自前南斯拉夫的塞尔维亚导演萨尼娅．米特诺维奇（Sanja Mitrović）执导，也即将成为剧院定目剧的《感谢德国》Danke Deutschland – Cảm ơn nước Đức以及艺术总监欧斯特麦耶（Thomas Ostermeier）自乌镇艺术节特邀，中国导演李建军与新青年剧团二○一八年的新作《大众力学》。
《感谢德国》讲述在柏林围墙倒塌、两德统一的同时，面临共同新生活处境的不只是德国人，还有为数不少的越南移民。分别是在七○年代越战末期从南越逃难到同属资本主义社会西德的「船民」，以及在社会主义同盟下，从北越招募到东德参与建设的「合约工」，他们如何一路走来，成为德国移民社会中「最温驯的外来者」。八名表演者除德国剧场演员外还包括了两个不同世代的越南移民与一名来自寮国、生活于法国的音乐家。整体来说，作品虽使用纪录式剧场概念，导演意图让演员在舞台上述说自身的真实故事，却又未能稍稍让出对「故事」与「场景」的想像及诠释权，诸如谈到关于战后最大的排外暴动的「太阳花之屋事件」（Die Ausschreitungen in Rostock-Lichtenhagen）、移民在德谋生的无奈与妥协等故事，都颇有让过度的舞台语言掩盖了当事者在描述亲身经历所能产生的戏剧张力之感，其中也不乏文化转译上的违和感。
《大众力学》 素人说演的剧场梦
《大众力学》首演于二○一八乌镇戏剧节，灵感来自美国小说家卡佛的同名小说。演出概念来自将力学中讨论的能量和力，以及它们与固体、液体及气体的平衡，变形或运动的关系对照于在剧场中，就像演员、空间、观众等等多种戏剧元素之间也有的流动或制衡关系。在柏林的演出版本，十三位表演者轮番走到舞台中心，或演或唱地演绎自关于自己的「剧场梦」，而后被定时的闹铃打断，其中不乏大量地运用已被「中国化」的西方戏剧经典文本诸如莎士比亚或契诃夫。没有固定文本，仅有概念架构，完全采用「素人演员」，本色演出等形式难免让人联想起法国编舞家杰宏．贝尔（Jérôme Bel）近期的几个作品，但《大众力学》在盛行于欧洲的纪录式剧场创作模式之下，找到了属于自身文化语汇的转换。一样是在听故事，整理故事，搬演故事的过程，笔者作为同样出身于亚洲社会的观众，可以明显看出创作者清晰知晓自己在表达的，是怎么样的一种中国社会现实。并无取巧与讨好，乃至于可以看出其如何在特殊的创作环境里达到「没有政治追求的政治语言。」及如何「把自己的表达隐藏在他人的表达后面。」
站在柏林以诠释莎剧、易卜生等经典文本著名的列宁广场剧院中，将戏剧文本放置于自身文化语境的生活文本之中，也间接提出了「那么，谁才拥有对经典文本的诠释权？」这个有趣的提问。我们都会被与自己相似的生活文本吸引，但至于柏林观众的观戏经验是共感居多，抑或仍然处在各式文化奇观的新鲜感之中，就不得而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