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乐是郊野堤岸暨都市贫民窟里的弃儿,是非裔美国人为了反抗污秽与悲伤,而掀起的一场快乐起义(joyous revolt)。而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爵士乐才会成为全世界备受机器压迫、成规束缚的现代社会,用以纾解痛苦、化解无聊的全球型安慰剂。」
近20年来,爵士乐在台湾似乎有著蓬勃的气象,不但台北与台中都有大型且举办多年的国际爵士音乐节,两厅院夏日爵士派对也即将迈入第19届。爵士乐团与表演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台湾爵士乐手们纷纷灌录属于自己的专辑,金音奖与金曲奖也有愈来愈多的爵士专辑入围与得奖,大学音乐系开始有爵士主修课程,甚至到大卖场购物都听得到爵士乐。
但台湾经过了什么样的变化,才有今天的爵士样貌呢?
时间回到100年前的美国,牙买加裔的美国评论家J. A. Rogers在他1925年发表的文章〈Jazz at Home〉中,如此评论爵士乐:
「爵士乐是郊野堤岸暨都市贫民窟里的弃儿,是非裔美国人为了反抗污秽与悲伤,而掀起的一场快乐起义(joyous revolt)。而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爵士乐才会成为全世界备受机器压迫、成规束缚的现代社会,用以纾解痛苦、化解无聊的全球型安慰剂。」
从这段话,可以看到几个重点:首先,爵士乐是非裔美国人掀起的快乐起义;其次,爵士乐是全球性的;最后,爵士乐可以让人逃脱现代社会的压迫,并化解无聊与痛苦。如此看来,似乎很符合现代人对爵士乐的认知与想像。不过,爵士乐发展了100多年,形式与风格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而每一代的台湾人对爵士乐的看法也可能稍微有点不同;另一方面,殖民主义、地缘政治、与国家的外交政策,都可能是影响台湾接受爵士乐的要素。因此,本文将梳理在不同时空下,台湾接受爵士乐的轨迹。
日治时期:摩登的跳舞时代
1895年台湾成为日本帝国的殖民地,日本殖民政府为了将台湾建设为南进基地,将明治维新以来所接受的近代西方文明输入台湾,现代都会的雏形因此慢慢于各城市形成,而爵士乐(ジャズ)也如同其他西方文明如留声机、咖啡店、百货公司、体育活动等被带入台湾。
1925年,由于电气录音技术的进展及资本不断地涌入,使得日本的留声机与78转唱片产业大幅扩张,而当时,也正是爵士年代方兴未艾的时候,许多欧美正红的乐团如Paul Whiteman、Fletcher Henderson等,都曾出现在《台湾日日新报》上的唱片公司销售广告,ジャズ音楽(爵士音乐)、ジャズバンド(爵士乐团)、ジャズソング(爵士歌曲)等名词纷纷出现。不过,相较起由国外输入的「洋乐」,更多在台湾销售的爵士歌曲是由日本生产的「日洋混血歌曲」,即翻唱外国歌曲并搭配日文译词,这样的爵士歌曲捧红了不少当时日本的爵士歌手,如二村定一、天野喜久代、川畑文子等。其中二村定一,更与井田一郎所率领的爵士乐团来台巡演,佳评如潮。
由于留声机价格昂贵,并非一般平民老百姓消费得起,因此留声机音乐会与在广播节目中播放78转唱片,就成了传播爵士乐的途径之一。台北放送局(JFAK)等广播电台从1929年到1937年止,便经常播放爵士唱片,其中也曾包含Duke Ellington与Benny Goodman的唱片!
在1920、1930年代,爵士乐是现代化及全球化的都会象征,也与当时的休闲娱乐密不可分,例如社交舞、Revue或歌舞杂耍表演及有声电影。当时著名的女魔术师松旭斋天胜就于1925年带领Dixieland爵士乐队到台湾进行多场演出,场场爆满。各地也经常有不定期的爵士与舞踊大会,其中,1932年在台北获得经营许可的跳舞场有两家,分别是台湾人经营的「同声俱乐部」与日本人经营的「羽衣会馆」,两者皆有所属的爵士乐队驻场表演。而1930年由Paul Whiteman交响爵士乐团担纲演出的音乐电影〈King of Jazz〉,更在台湾获得许多回响。
纵观爵士乐在日治时期对台湾所造成的影响,主要跟日本雷同,都是标志著摩登的概念,此时所输入的爵士乐也以当时席卷全球的流行文化为主,如Paul Whiteman的唱片与电影。而爵士乐及社交舞所带来的两性接触,突破传统的新鲜感让年轻人趋之若骛,却也饱受卫道人士的批评。不过,爵士乐在台湾的热潮,随著战争局势紧张而从1940年开始渐渐消失于台面上,后来更被冠上「敌性音乐」之名,遭受取缔,直到二战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