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艺术杂志

6月22日

周末时，我去布许剧院看了《无法辨识》（Incognito），编剧是尼克．佩恩（Nick Payne）（注1），剧本相当精采。这出好戏是在探讨人类的本质，无法捉摸也难以确定。这种本质就是人类的心灵活动，是不可能完全透过理智思考来理解的。昨晚彼得．布鲁克在杨维克剧院的戏《惊奇之谷》（The Valley of Astonishment），好看到爆，也是在讲同样的主题。我们有办法具体指出人类的本质在哪里吗？还是说把脑袋里的哪一块削掉，是否就可以把人类的本质消除掉了呢？

周日晚上，一边看电影《虎豹小霸王》（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一边对照著读威廉．高德曼（William Goldman）（注2）所写的电影剧本。他的这部剧本很有张力，而且以叙述为主。我问丹尼斯．凯利（Dennis Kelly）（注3）电影剧本和舞台剧本有何不同，然后他跟我说：「嗯，电影剧本比较像散文。」高德曼写的是画面内容，是镜头运动。

我为我小孩目前就读的契森豪小学（Chisenhale Primary School）（注4）开设了一个编剧工作坊，对象是10岁的小朋友。大家都很活泼，过程需要多花点时间，但想出来的想法都很棒，每位都很聪明。我们做了「坐针毡」（hot-seating）这个活动，就是对他们所创造出来的角色进行提问，大家都很喜欢。他们一起生出来的这个作品，非常有趣。

我发觉，完成旧工作之后和开启新工作之前的这段时间，感觉很奇怪，有点不上不下，卡在中间，不知该怎么开始。我真的要来开始工作《卡西米尔和卡洛琳》（Kasimir and Karoline）（注5）了，明天就动工。

我昨天做的事情，主要就是教那几个10岁小朋友，还有跟几位编剧吃饭。

非常开心可以见到爱丽丝．柏琪（Alice BIrch）（注6）和丹尼斯．凯利两人。爱丽丝是一位很年轻但很有潜力的编剧，刚得到乔治．迪瓦恩奖（George Devine Award）（注7）。丹尼斯也是编剧，他剧场生涯所历经过的趣事可能跟我一样多。

我们在聊另一位编剧。这位编剧跟前女友在一起很久，但他前女友不觉得他有办法写出什么东西，最后两人分手了。后来他喜欢上另一个女的，而且现在这个女的相信他做得到，所以现在的他写作如行云流水。

除了波莉之外，我没有跟其他人交往过。这让我体认到，她的信念所带给我的支持与鼓励，远远超过我所想像。

我之前一直都还没看过彼得．布鲁克的作品，昨晚是第一次。整出戏沉稳、简单，制作很有质感，演员也演得很棒。

我非常喜欢。

他作品中对于死亡的思考，相当具有智慧和高度，唯有长者才有办法体悟出这些道理。他以充满希望的笔触，探索人类宛如魔术般的极限样貌。整部作品弥漫著爱与希望的氛围。

6月24日

第二次跟契森豪的孩子们进行工作坊，他们比上次更专注也更有热忱。他们发展了主要角色和次要角色，然后我们讨论到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差异之处。

我在每个工作坊的开场都会问到这个问题。

他们提到，其他动物没有好奇心，也没有5根手指，而这些都是人类最根本会有的东西。人类有好奇心、有5根手指。

然后我跟他们一起发展了他们角色的欲望。

我后来跟一位学者贾桂琳．波顿（Jacqueline Bolton）见面，她现任教于林肯大学（University of Lincoln），是目前发表过最多篇在谈我创作的论文的学者。我们主要在聊《哈伯．雷根》，其中聊到剧中突然插入的一段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谩骂内容，这段有什么作用吗？以色列是一个从历史上最不堪的一段战争罪行中所建立出来的国家，但却同样以残暴的手段来对待他们的邻居巴勒斯坦，而如此情景所带给我的恐惧，就是催生这部剧本的动力。那些话语，就是要用来颠覆传统认知，刺激观众好好思考。

接著去看了牙医。

泡了些茶来喝。

然后到格尔古德剧院（Gielgud Theatre）（注8）去看了《深夜小狗神秘习题》的第一场预演。这座剧院很漂亮，就在阿波罗剧院旁边，空间很大，也保养得很好。里面的厕所很棒，酒吧也很棒。后台地板没有铺上黑胶。整栋剧院建筑都很赞，品质非常好。

戏走得还可以，不过我昨晚注意到了几件之前比较没注意到的事。这群演员非常棒，艾德（Ed）由尼古拉斯．田纳特所饰演，克里斯多夫由优秀的葛兰姆．巴特勒（Graham Butler）（注9）所饰演，希凡（Siobhan）由莎拉．伍德沃德（Sarah Woodward）（注10）所饰演，以及茱蒂（Judy）由艾蜜莉．乔伊斯（Emily Joyce）（注11）所饰演，但他们的声音必须要再放出来一点，不能低估了这座剧院的空间大小，所以每一场都应该卯尽全力，把张力发挥到最大。他们得知道自己在台上演的时候，同时有音乐在放，这些技术上的挑战都得纳入思考。不过他们后来慢慢愈走愈顺，到了下半场就表现得非常好。

葛兰姆．巴特勒在表演上的几处选择相当细腻，令人印象深刻。他演的克里斯多夫比其他人演的个性更鬼灵精怪、讲话更直接，应对上也比较没那么弱势。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易怒且自大，有时会让人联想到演员约翰．克里斯（John Cleese）（注12），但又不失幽默及动人之处。他所呈现出来的喜感，让演员表演状态和角色内心孤寂之间存在著某种断裂。之所以会流露出这份喜感，是因为角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悲伤，甚至从来没有，而这就是葛兰姆．巴特勒所赋予克里斯多夫这个角色的独特之处。

假如有观众在上半场觉得这出戏的形式有点干扰，不适合放在伦敦西区演，那到了下半场肯定就没问题了，因为下半场充满欢庆和喜悦的感觉。

我很骄傲地说，这出戏是适合每个人来看的戏。我当初会写这出戏，是因为这样就可以带我的小儿子来看我写的戏。昨天晚上，这个任务就某方面来说已经达成了。

回家路上去了布莱克斯俱乐部喝了一杯威士忌。这出戏已经停了6个月了，这次能够再次登场，意义非凡。

6月25日

回到契森豪小学。陪那群小朋友发展作品，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很喜欢这群小家伙，也喜欢这间学校其他有跟我共事到的伙伴。小朋友们个个天马行空，无比活泼。虽然叫他们专注和听话很难，但他们真的是创意无限。

接著清空我的收件匣，我最近的人生大概有一半都花在清空收件匣上面。

以前会有人搜藏作家的通讯纪录，也就是书信。字迹优美，用字高雅，内容简洁，行云流水。现在收到的信常常错字一堆，我都迅速看过，不过好像也没差。

形式永远走在功能后面。

注：

1. 英国编剧。生于1984年。代表作有《星座》（Constellations）。
2. 美国编剧。生于1931年，卒于2018年。1969年以电影《虎豹小霸王》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
3. 英国编剧。生于1970年。代表作有《小魔女玛蒂达》（Matilda）。
4. 伦敦的小学。
5. 匈牙利剧作家霍尔瓦特（Ödön von Horváth）的剧本。
6. 英国编剧。生于1986年。代表作有剧本《自杀的解剖》（Anatomy of a Suicide）、影集《正常人》（Normal People）。
7. 成立于1966年之剧本奖。
8. 伦敦西区的剧院。
9. 英国演员。
10. 英国演员。生于1963年。
11. 英国演员。生于1969年。
12. 英国演员。生于193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