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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达席尔瓦.费雷拉(José Caldeira 摄 国家两厅院 提供)
聚光灯下 In the Spotlight 葡萄牙编舞家

马可.达席尔瓦.费雷拉 以混融的舞步回探历史

2024秋天艺术节 马可.达席尔瓦.费雷拉《狂履》

2024/11/8~9  19:30

2024/11/10  14:30

台北 国家戏剧院

马可.达席尔瓦.费雷拉(Marco da Silva Ferreira)一直在寻找某种更好的表达方式。

这名来自葡萄牙的编舞家,过去曾是游泳运动员,长期浸滞在水中。在这样几乎零互动、纯物理性的运动状态下,他总觉得心灵被禁锢,感受不到表达自我的可能,直到遇见舞蹈。透过舞蹈的身体运作,他头一次感到可以思考、展现情绪,可以感觉,也可以表达感觉。

从街舞到当代舞蹈,再到编舞家。身兼编舞家与舞者的作品《狂履》(CARCAÇA)由10名舞者与2位音乐家共同创作,透过葡萄牙传统舞蹈「脚谱」(footwork)为媒介,混融传统与当代肢体,以繁复有力的编舞直指当代议题,带动跨国界与跨世代的思辨与讨论,以及对己身历史的回望。

身体映照著国家 限制中对自由的渴望

回忆过往,马可认为游泳带给身体的疲劳远盖过悠游的美好,竞赛更带来无形的压迫与倦怠。因此在接触舞蹈时,他体会到截然不同的疗愈与自由。起初他并不认为游泳对他的身体有所影响,是过了很久之后才意会到,水中的练习不但带给他强大的核心,也提升了四肢的力量,帮助他跳舞时进行更好的发挥。对他来说,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水以外的地方也能如此有力地运作、发挥有控制的慢舞、展现抵抗地心引力的动作,才渐渐与过去厌倦游泳的自己和解,拥抱游泳带给身体的更多可能性。

曾经历长达48年独裁统治的葡萄牙,是到1974年4月25日,一场不流血政变才迎来民主与自由。今年甫庆祝完的「康乃馨革命50周年」,正是葡萄牙民主化的年纪,也是拥有自由的时长。相隔12年,1986年出生的马可,成长过程所经历与深受影响的,几乎是全面覆盖的美国流行文化,从MTV、流行音乐,到他当年最喜欢的编舞家 Wade Robson,都是曾为美国流行歌手创造潮流的重要推手。有趣的是,在他有记忆以来,上两个世代的长辈对传统文化总带有特殊的负面观感,对他们来说,那些是过往独裁统治时期「重新制造」的葡萄牙,是标准化与规范后的产物,打从心底不愿意与自己画上等号。

对压迫的反抗引出对自由的渴望,造就了如今葡萄牙的模样,也形塑了马可的成长过程。一直到他开始编舞,才真正回望过往,重新思考历史与传统对当代葡萄牙人民的意义。

马可.达席尔瓦.费雷拉(左一)也参与《狂履》演出。(José Caldeira 摄 国家两厅院 提供)
当剧场遇上魔术,打开故事的可能广告图片

跳舞的 Yes Man,编舞却要 Say No

马可对舞蹈的初体验始于儿时的暑期夏令营,他非常享受「编」动作的感觉。因此当第一堂舞蹈课出现在马可的青少年时期,16岁的他立刻爱上那样的自由,以及随著音乐舞动的快乐。

从hip-hop、popping到b-boy,再到最喜欢的house,马可喜欢与朋友一起跳舞,更喜欢集体投入一件事情,创造群体(community)的归属感。他用了整个青春成为一名优秀的街舞舞者,擅长将当代技巧的即兴(improvisation)融入街舞的freestyle,他认为即兴可以打破风格与技巧的框架,在肢体的发展也更加丰富。而即兴不仅为马可打开当代舞蹈的大门,也进一步让他发现表达自我的全新可能,「借由即兴,即便遇上不太熟悉的舞风、音乐,透过发展与转化身体的限制,我依旧能在限制中找到新的表达方式。」

随著舞愈跳愈好,开启更多商业演出、MV拍摄等面对大众的表演机会,马可在20出头就迎来舞蹈职涯的高峰,然而当年游泳带给他厌倦的「竞赛感」也悄悄回来了。他选择让一切结束在拿下第一届葡萄牙电视舞蹈比赛节目「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冠军,履行完一切镜头前的工作后。沉潜了数月,马可在25岁那一年加入编舞家Vitor Kpez的新作征选,那是他第一出剧场作品,从此全心爱上剧场的一切,并正式开始用创作表达自我。

他笑称自己担任舞者时是「Yes Man」,对所有编舞家的要求都接受;而当他换个脑袋成为编舞家/创作者时,就开始对一切Say No。「编舞家必须提出大量的质疑,尝试各种的可能,直到做出决定。然而即便当下做了决定,之后还是有可能推翻自己。」虽然痛苦,但马可依然深深爱上这份得以表达自己的想法、感觉、思考,同时与一群人一起完成作品的群体状态。

「我没有受过科班训练,是以类似解剖学或运动的方式在吸收与学习编舞,有点像拼贴,把各处搜集到的元素、想法,用自己的身体去混合、融化,长出我的舞蹈。」他沉浸于探索不同的风格与技巧,以及当限制碰上另一个限制时,如何在同一具身体中实现且不违和。「限制会让人转换思考。」他强调,在有限中做出变化,是他对编舞乐此不疲的关键,也是他的舞蹈总是跳脱舞种的框架,自在融合各种风格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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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履》(José Caldeira 摄 国家两厅院 提供)

用创作开启对历史的谈论,藉艺术时时提醒彼此 

马可擅长混融不同的元素,也热爱阅读字源,了解词汇在不同时期和语系下的意义。舞作《狂履》的葡萄牙原文「Carcaça」(英文:Carcass)既为大型动物的尸体,也意指破旧物品、车船与房屋的骨架或残骸。「语言是中性的,舞蹈也是。」他在《狂履》的前期发展做了大量研究,思考语言与舞蹈换到异国文化、语境下该是什么模样?「如果将葡萄牙传统舞者的脚谱放到纽约夜店、跟著Clubbing的音乐跳舞,同一套动作经过变形、变换节奏,转移重心后,还会是传统舞蹈吗?」

《狂履》就像是马可过往38年的人生反刍。即便出生成长在葡萄牙,他对美国流行文化的了解远胜于葡萄牙文化,包括舞蹈、音乐与历史。历史造成的文化断层,引导他开始回望与思考「对现在的我们来说,究竟什么才是『葡萄牙人』?」

从过往的不谈论、不理解、只想忘却并藏起伤痛,两个世代后的马可决定主动拾起历史、了解过去,用创作试著为传统创造定义。他以脚谱为指针,引导舞作去关注世代议题,思考当代如何藉著Clubbing文化带动人们对舞蹈的热情,舞蹈如何创造群体的归属,以及历史遗产(Heritage)又是如何被上一代接收、使用与传承。

舞作《狂履》从遍及整个剧场的探索,与一堵象征限制的隐形墙面开始,舞者用身体探索空间、寻找文化,试著对抗限制与推倒墙面,以此呼应无论是有形的墙面、边界,或无形的限制、心灵的枷锁,最终都会被推倒的意象。当代的舞蹈身体杂揉了传统舞蹈动作,衬著葡萄牙传奇乐团Vozes na Luta(GAC)1974年创作的歌曲《Cantiga sem maneiras》(Song Without Manners),极简的鼓声配著苏格兰风笛,宛如A cappella的纯人声演唱,直白的歌词写著对法西斯主义与统治阶级的不满,以及人民起义革命、对自由的追求,歌者的声音不带情绪,平实却充满力量。这是葡萄牙重要的革命歌曲,也是葡萄牙人民会在每一年和平革命纪念日当天,一起上街游行庆祝自由,并一齐合唱、提醒彼此要持续讨论,记得历史的声音。

尽管舞作讲述的是沉重的历史,但透过有力的歌声,以及当身体聚在一起时,那股无坚不摧的能量。让《狂履》长成一出充满力量的舞作,从表演者一路传到观众席,引领著观者回望己身历史。「这是一个无国界的作品,每个观众都可以将自己的处境带入,思考文化与社群认同、与民族创造文化的过程;也能思考最初的人们是如何带来乌托邦、带来分裂与压迫,又如何被下个世代推翻与重生。」

随著作品的巡演,历史依旧在书写,同时担任舞者的马可感慨地说,尽管这支舞跳起来很累,但每一次跳完都比演前更加充满力量。创作与巡演的同时,世界还有战争在进行,支持法西斯主义的欧洲极右派正卷土重来,也依旧有人民在争取民主与自由。历史是过去也是未来,更始终与当下如此靠近,而身在其中的我们,是否还记得历史的教训?

《狂履》(José Caldeira 摄 国家两厅院 提供)

马可.达席尔瓦.费雷拉(Marco da Silva Ferreira)

舞者、编舞家,1986年生于葡萄牙,现为 Pensamento Avulso 艺术总监。透过游泳与物理治疗的学习开启身体训练,16岁自学街舞,2010年获第一届葡萄牙「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冠军,尔后开始自学编舞。2012年发表编舞首作《Nevoeiro 21》,是如今欧洲当代备受瞩目的编舞家。

本篇文章开放阅览时间为 2024/10/15 ~ 2025/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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