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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報導 Feature 專題報導 FEATURE/國樂今昔(續篇)

林石城談琵琶行

在震懾全場的演奏會後,本刊專訪了這位琵琶大師,從兩岸音樂敎育的差等到習藝、演奏的意境,均有所闡發……

在震懾全場的演奏會後,本刊專訪了這位琵琶大師,從兩岸音樂敎育的差等到習藝、演奏的意境,均有所闡發……

一九九二年十月十七日晚上,在曹永坤先生的家裡有一場令人難忘的演奏會,是林石城先生的六首《當代琵琶行》;他爲〈龍船〉編曲,改編〈秋思〉、〈陳吉之和番〉、〈出水蓮〉,又將〈霸王卸甲〉、〈十面埋伏〉重新整理後而賦以新貌。演奏會中,一種長嘯凌空的氣蘊,漫襲了整個會場,敎所有人正襟危坐而不敢稍有喘息。到了最後一曲〈十面埋伏〉的中段時,琴聲戛然而止,時間彷彿凝凍在最後一個音上,直到大師換弦完畢,接續彈奏。整場演奏會中,大師或僅頷首示意、或氣定神閒地彈奏,並無多餘的動作與表情,彷彿一座超塵絕俗的泰山。

由醫而樂而敎

林石城先生是醫學院畢業的,在上海當過十五年醫生,看過傅雷、劉海粟的病。十多歲時開始學音樂,先後學過二胡、三弦、琵琶。後來不當醫生,林先生說,是被一天一封要他「把蒲東派傳下去」的信所感動。現在他的琵琶學生遍及全世界,大陸上的琵琶敎師也有一半是他的學生。

大師的開課,是一段段地逐句講解;由節奏入門,蓋其精髓;至於花奏的部分則可由學生自行發揮。學生所帶的,不是牲禮財物,而是琴、弦和樂譜。那天旁聽林大師在藝專教導賴秀綢的課之後,更加欽佩其提攜後進傾囊相授的情操。筆者也藉機向大師提出一些問題:

陳:請問大陸和台灣兩地在國樂方面的比較爲何?

林:就我和台灣音樂界接觸的感覺,這裏的人很熱情;學生也都如飢如渴地在學。以高雄國樂團爲例,基本上已經是不錯了,但在音樂性方面恐怕差北京兩個等級。他們的團員要考中央音樂學院是不會被錄取的。

陳:這與基礎硏究的不夠紮實是否相關?

大陸的音樂敎育

林:嗯,大陸對這方面較爲重視,尤其是中央及上海兩所音樂學院。中央音樂學院是中西樂並重,設有的八個系中,音樂學系要兼修中國音樂,而聲樂學系亦兼修民歌。學校用的是五線譜,但工作單位則是用簡譜,所以學生兩種都要會看。

陳:大陸的音樂學院入學年齡有沒有限制?

林:以學生而言,一般的入學年齡限在二十二歲以下,但音樂哲學與指揮學系的年齡上限較高,硏究生則定在三十五歲,敎授則六十歲以上就該退休了。

陳:大陸方面的音樂比賽評審標準爲何?

林:一般比賽的評審標準有三:㈠基本功。㈡音樂的表演是否與內容相符。㈢樂曲表現的完整性(比如有無因錯彈而中斷)。

陳:何謂基本功?

林:目前台灣的基本動作都源自大陸。所謂基本功,即三個基本指法──滾奏、輪指、搖指──的彈奏。舉例來說,滾奏要求平均,輪指則要求音量/音色一樣,這不能急,至少也要花一、兩年的時間。俗話說練古琴要百日,練琵琶要千日:基本功若沒練好,長音的效果也是「假的」長音。我來說個故事。唐德宗時代長安久旱不雨,欲以琵琶樂音來求雨。當時在長安的東界與西界各出了一名高手:東界是新翻「羽調」的康崑崙,西界是「楓香調」的段善本。段善本是個和尙喬裝的女子,彈得較好。二人在御前獻奏後,康即提出要和段學琴的要求,並當面彈給段聽。段曰:「你的基本動作很差,彈(琵)響挑(琶)弱,還帶有『邪聲』。」康曰:「老師您說得妙極了,我剛開始是跟巫婆學的。」段曰:「你要先休息十年,把過去不對的方法給忘了,再重新跟我學。」我的得意弟子劉德海剛開始跟我學時,也是把過去給扔了。

陳:會不會彈成運動傷害呢?

林:方法對的話應不會有運動傷害的,七十歲的人也還能彈奏。

曲式與樂器的改革

陳:蒲東派有文曲、武套和大曲。一般而言,您如何改編曲子?

林:我會要求自己在改編曲子時儘量保有原作的地域風格,而改編之後至少要與原作一樣好或是更好。在曲式結構上,我也儘量不作改變,而是加花音或在規律性上作調整。

陳:文革對國樂的影響及您自己對文革的感覺爲何?

林:文革使得靑年人不尊敬長輩。江靑也曾否定琵琶,要解放琵琶來製造新的東西;其實,琵琶那四個枕子四條弦的結構,是很科學的傳統。文革斲傷的元氣後來花了十多年才恢復。我的學生劉德海也貼我的大字報。我批評他好多次,因他說了兩次謊話。改革是一種形勢逼人的現實,改了以後也要聽效果,好的東西自然會留下,不好的自然會被淘汰。以〈十面埋伏〉爲例,前面一段叫「排陣」,好像大營內有許多士兵銜枚快步而走;「埋伏」這段則是描寫奔馬和銜枚者都開始跑,跑到埋伏定點方歇──這時,那聲長音即表現出某種空曠的意境,如果刪去了這後段是不對的,會缺少音樂的修養與內容。〈十面埋伏〉不能有現代化軍事作戰的感覺。

陳:在琵琶的改革與推廣上究竟該怎麼做?

林:琵琶是一種國際化的樂器。我花了三十年的時間硏究出「活動山口」(即左手把位的上下平移),根據ADE,利用空弦CGDF,做BE的聲音利用,以「活動山口」來解決♭E、♭B的困難。利用空弦,可以進一步來做推廣與譜寫新的曲調。改革與推廣還要靠樂曲,文字、記譜、爲初學者的敎材編寫和錄音錄影,加上各方面的人和。現在琵琶交響樂團的譜也有三代了,編制上有大型(七、八十人到上百人)、中型(二十人左右)和小型(二、三人到五人)的樂團,樂器種類與樂曲曲調也較靈活了。在現有的基礎上,可以一步步做下去。

 

採訪報導|陳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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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啓事

本刊第二期〈中國音樂的保存、繼承與發展(上)〉一文第40頁第一行至第九行應移至第39頁第二行之後,訂正後該段全文應爲:「『板胡』,又稱『梆胡』、『秦胡』、『胡呼』、『大弦』等。常爲各種梆子腔戲曲以及其他北方戲曲、曲藝的主要伴奏樂器。現在常以獨奏出現。……當時有位張九皐,名聲已經很大,並已通過公主推薦,讓試官內定張九皐爲解頭。……」謹此更正,並向作者讀者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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