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天寒,舞蹈界頻頻出擊,舞碼似舊還新,內容則仍循著各自固有的軌跡前進。
雲門舞集春季公演
1月15〜17日
國父紀念館
《詩與花的獨言》
1月16〜20日
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以雲門舞集來說,除了〈紙天空〉爲學生級作品外,其他如保羅泰勒的〈海濱大道〉與林懷民的〈我的鄕愁我的歌〉和〈涅槃〉,均非新作。而太古踏所推出〈詩與花的獨言〉仍秉持林秀偉一貫的布幕堆疊法則,似乎只是服裝、音樂、舞者有所不同罷了。
〈海濱大道〉的開場,由雲門的舞者一路行來,感受到的不是海風拂面、輕浮耽溺的度假感,倒是額外地多了一股行軍的嚴肅味道。泰勒畢竟是大師,一些簡單的跑、跳、走、轉,在精心的變化中,翻陳出新地佈滿了巴哈的協奏曲,雖未臻密不通風、疏可走馬的完美,但很多段落的處理,仍充滿著柳暗花明的驚喜。譬如,那段由女舞者輕踩過平臥的男舞者腹部,予人一種旣驚慄又輕佻的邊緣感,極富創意又賞心悅目。與此一風味不同的是俐落與沈重兼具的〈我的鄕愁我的歌〉。
此番演出,雖爲選粹,而最耐看的片斷,依然是〈煙酒歌〉。耐看的原因除了群與獨的穿揷頗見匠心外,吳義芳的獨舞與率性放縱的歌聲,配合得恰到好處,是當晚高潮之處。此後,氣氛直轉而下,浮晃的舞群如行屍走肉般地由懸吊的布幕後,緩緩出現,與台前掙扎糾纏的人影,形成對比。隨之而來頹廢低調的〈心事誰人知〉,卻和上犀利速凝的動作,顯得各不相干而又有偶合之妙,只是狂奔的那段,除了速度不夠外,啪答啪答的步子,也有拖泥帶水的味道,舞者的協調性顯然有待加強;跑步因爲看起來簡單,最易被忽視,卻也是最容易洩露舞者體能的試金石。其後的〈煙火〉硬是露面了一下,不僅未能增添濃鬱的鄕愁,反而徒然地多唱了累贅之歌。
與此一沈重感相呼應的是〈涅槃〉,在梵音吟唱間,舞者一面裹進裹出於各自的那塊絢麗與灰暗相鄰的雙面布,一面進行單足平衡的延緩性動作,在偏頭擺臀的轉折間,十年的歲月彷彿在作品之外,加了一股妖嬈與霸氣,即使台風穩健如鄭淑姬,似乎也撫不平那份滄桑;〈涅槃〉純淨的層次,好像不是把動作放慢,就捕捉得住那份化外的意境。
同樣是以布爲道具,以慢動作爲訴求,太古踏的〈詩與花的獨言〉則更隱晦與抽象。透過燈光的拱托與紗幕的遮掩,以固定角色的方式,延用伏地、雙腿蹬推、肢體尾端纖細的局部動作等,舖陳出一幅爬蟲式的蠕動,加上異國風味的配樂,確實於幕起時,提供了神秘的繪畫與雕塑式的韻味。只是類似的步調一再重複,交織一些不甚特殊的周邊動作,偶而幾個刻意強求的跳躍,似也塡充不了文不切題的空虛。特別是愈近結尾,詩情畫意的講究,演變成擊掌而立的感情宣洩,宛若兩個女人的戰爭,令人不禁懷疑,所謂神秘感是否與不知所云爲同義詞?嚴格地說,這個舞作呈現的只是一篇尙未剪裁完成的草稿,有待修飾與濃縮。
綜觀兩項演出,創意的獲得,絕非一蹴可及,但也並非無跡可尋,端賴編舞家與舞者虔誠地全心投入,大量時間的琢磨也不可或缺,證之於〈煙酒歌〉的成功,國內的舞蹈創作似已可不假外求。
文字|盧玉珍 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舞蹈碩士,現任文建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