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喲我實在不是一個好姑娘──隆鼻失敗的YY作品1號》
82年10月29日 甜蜜蜜Pub
《Play or Die──隆鼻失敗的YY作品2號》
1月15〜16日 甜蜜蜜Pub
請允許我用這種方式開始。兩齣有關女性的小戲:《隆鼻失敗的YY作品1、2號》由魏瑛娟編導、阮文萍飾YY,於去年十月與今年一月,在甜蜜蜜Pub演出。而我企圖運用一種有別於傳統報導與劇評的方式,爲表演本文留下一些文字記錄。也許試圖爲非主流的表演在劇場之外尋找另一種生存空間。
顯而易見的是,這種方式註定比不上攝影機的鏡頭那麼「忠實」。請注意我的用語「忠實」而非眞實。借用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對氛圍(aura)的說法,錄影帶也許能留下視覺與聽覺的準確記錄,但是對氛圍,即特定時空限制下的產生的獨特感覺或韻味,卻缺乏捕捉的能力。這也是我採取這種文體的原因,從不同的媒介出發,希望能命中眞實的飛靶。
兩齣只有一個演員的戲,本事上吿訴我們,她叫YY。一個軟弱的女性主義者,有一個隆鼻失敗的鼻子。在作品1號裏,她抱著一只電鍋,運用一張僅有的長方桌子,敍述了她和前任男友(電鍋促銷員)之間,對於電鍋、鼻子的不同想法。電鍋促銷員歌頌傳統家庭觀,認爲電鍋恰好在人類的家庭結構及種族綿延上扮演「催生」的角色。YY則因爲隆壞的鼻子使她意識到男人對女人的觀看與監督的位置,繼而對婚姻的原始功能產生質疑。後來,電鍋促銷員被迫娶了六十多歲的戲劇女敎授,婚姻關係中男性權威的慣性被戲劇性地取代,他必需爲自己的貞操奮鬥,產生了一段性別角色錯亂的諧謔與反諷。
YY禍不單行。她在作品2號中因爲吃了別人給的西瓜,肚子裏的種子發芽長成大西瓜。朋友對肚子和西瓜的看法非常分歧,因此肚子成了戰場。這裏對不同立場人士,例如人道主義者、政治野心家、婦女運動團體等,運用滑稽模倣(parody)的方式,映照出他們對女性問題的偏見與關注。戲的後半段,YY不以爲然地轉述了部分男性語言學者對女性使用語言習慣的分析,並且似是而非的從男性使用的粗話中歸納出男性的語言習慣;諸如母親概念的所有格得到相當徹底的發揮、所有格之後省略的名詞有相當高的精確性、以及爲女性生殖器官創造了數量龐大又生動活潑的同義字群等等。這裏凸顯出一些後語言學的觀點,語言在溝通中扮演的根本不是一種「中性」的媒介,忽視語言的社會性是極偏差的獨裁作風,而現行的語言顯然對女性的思考習慣與表達方式造成某種程度的約束和壓迫。
目前我們擁有的戲劇經典往往由異性戀的愛情故事起跑,而婚姻就成爲融合兩性衝突、一種具有社會功能的神奇寓言。不過,這兩齣戲則由女性的身體(不論是鼻子還是肚子)出發,試圖揭露兩性合諧一派和樂的假象。在女性主義劇場的主要課題;即女性於戲劇本文中,渴望化被強迫詮釋的客體地位爲足以自我發聲的主體地位上,也可以覺察出努力的痕跡。男性利用語言和意識型態,對女性內在狀態進行的制約與殖民行爲,隨著YY的視線,直接被暴露出來。
演員在劇中的表演方法也可以討論。她採用的是一種不同於扮演(acting)的表演(performing)風格,對一些傳統或實驗的表演也有不少後設趣味的嘲諷。只是我將重心放在女性的性別意識上,是希望她們的旗幟不妨更爲鮮明。畢竟專爲中產階級口味服務的表演已經夠多了,不同背景的族群需要他們自己的劇場。至於這篇文章的後現代書寫方式,也就是多方逃避爲這兩齣戲定位與放棄圍繞中心主題的作法,就用來表示我對戲裏後現代意象氛圍的感受與回應、以及對男性論述方式的小小顚覆吧。
文字|林明謙 藝術學院戲劇研究所研究生
兩個女人,一個編導一個表演,在甜蜜蜜一起爲女性作屬於性別的發聲練習。而我是男性,一種令女性主義者頗爲感冒的性別,企圖以我的觀點,留下必定不夠客觀的記錄。
作品1號的標題是「愛人喲我實在不是一個好姑娘」,而作品2號則是「Play or Die」請自行做浪漫派或者印象主義式的聯想。
YY不可誤讀爲「歪歪」或「啊啊」。請避免西方優勢文化與中國傳統包袱的影響。正確的版本是脚Y子的Y,YY。
其實,整個演出是有點貧窮劇場的味道。沒有劇場燈光,完全不用音樂,劇場的主體很淸楚等等。可是,敍事線淸楚,基本上就仍有很濃厚的文學劇場性格。
容我摘錄YY的結論:女性同胞們必需在語彙的創造上多下功夫,以免因爲某種言說快感的缺失,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部分較激進的女性主義者認爲,女性主義劇場應該反對營造單一高潮(sin-gle climax),因爲那是男性的性經驗意識下的產品。沒有任何美學上的基礎可言。她們主張多重高潮(multiple orgasm)。而我認爲反敍事結構的方式似乎是較爲可行的策略、就其要求而言。
男性究竟可否爲瀰漫女性主義氣氛的戲作記錄或評論呢?甚至,男性如果爲女性主義劇場下定義,是否根本上就有背叛心態,與一種不適當的僭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