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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秀著的《雅樂舞的白話文》。(許斌 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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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觀衆開啓一扇明亮之窗 陳玉秀著《雅樂舞的白話文》

陳玉秀的新書爲我們開了一扇明亮的窗戶,因爲幾乎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以人體的本身作爲呈現的媒介,而這本書的重點即在於將所有的認知回歸到人的「身」上,讓我們有機會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以及這身體的原則。

陳玉秀的新書爲我們開了一扇明亮的窗戶,因爲幾乎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以人體的本身作爲呈現的媒介,而這本書的重點即在於將所有的認知回歸到人的「身」上,讓我們有機會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以及這身體的原則。

出國之後我才有機會了解到文化的差異性,可是,對於自己生長地方的文化迷惑,卻是在回國之後才產生的。不過,有很多現象,因爲缺乏必要的知識與訓練,企圖去分析與解讀它們,對我來說是相當吃力的,尤其是碰到本身所粗學的表演藝術,經常會在觀賞演出之餘,悵惘良久無法釋懷。直到讀了陳玉秀的《雅樂舞的白話文》,才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很明顯的,我們是缺乏或失去了一個民族所據以安身立命的文化價値觀,在經濟與政治的影響之下,盲目的追求虛浮的外在形式而非內在的思想與知覺。

我們的文化價値觀何在?

以舞蹈爲例,本來東方人在其特定的思想觀念之下,對於身體的安頓重心是向下朝著地面發展的,相反的,西方人則是向上凌空的發展。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身體認知,明顯的反映著兩種差異極大的文化內涵。當這兩種文化面對彼此的時候,它們相互的影響,絕不應是反映在肢體動作的直接移植之上,而應是在思想價値的認同。也就是說,新的肢體語彙如果可以有效的融入,其意義應在於能夠正確地表達某些特定的文化內涵,進而賦予作品時代意義。然而這種文化接枝的工作,基礎必須建立在一個健康的主幹之上,否則是決無可能產生優良的新品種的。而這個健康的主幹,應該就是創作者對於自身文化及其傳統的認知,從這些認知之中所建立的文化價値觀,才是創作的生命力。

或許是時代的條件使然,環顧四周的藝術創作者,似乎多半都是基礎完全建立在西洋文化上的,對於傳統文化即便並非不關心,也是所知有限。這樣的缺陷淸楚地反映在他們的作品之中,使他們的作品無法放大到歷史的舞台上來觀照,只能局限在一定的時空條件裡,最後消失於無形。對於曾經投注的心血與精力而言,不啻是一種可怕的浪費。

然而,這所謂的文化價値觀,這遠離外在形式的內在思想與知覺,又要從何入手來看呢?陳玉秀用她的《雅樂舞的白話文》爲我們開了一扇明亮的窗戶。這不是一本舞蹈工作者才能看的書,這是一本表演藝術工作人員(包括文字工作者)、甚至人人都應該看的書,因爲幾乎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以人體的本身作爲呈現的媒介,而這本書的重點即在於將所有的認知回歸到人的「身」上,讓我們有機會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以及這身體的原則。「到底,藝術的形式是會僵化的,而思想的脈絡則可能徘徊在歷史的時空中流通、蛻變,使藝術跳出形式的窠臼,獲得再生。」(註1)

思維特質產生身體文化

《雅樂舞的白話文》蘊含了陳玉秀二十多年的學習、思考、以及身體力行的過程,透過對雅樂舞(註2)的溯源工作,讓我們有機會去繼承老祖宗的身體文化。身體文化,「也就是人類決定如何安頓身體這個基本物質形式的一種取捨方式,是一個包括政治、道德、思想、美學、藝術、風俗等人文背景所延伸的身體藝術」(註3)。雅樂舞的身體文化曾經遠渡山海,影響到鄰邦的韓國與日本。然而,當這兩個國家仍然深深地珍惜著雅樂舞的文化資產時,雅樂舞在它萌芽的國家卻早已凋零,因爲它的原創精神在中國已經變質。

我認爲,這種質變很重要的原因是來自於生活態度的改變,以及人與自然環境之間關係的改變,這些改變,連帶的也改變了中國人的思維特質,進而產生了不同的身體文化。特別是這一世紀以來,受到強勢的政治及經濟影響,中國在文化接枝的工作上出現了盲目的病態,在精英份子蓄意全盤西化的企圖之下,中國人的身體也開始不加思索地去接受一些與其自然構造相悖的動作,並且也企圖用這些動作去表達一些與其民族生活內涵無法重疊的感情,令人深以爲憾。因爲這種勉強的結果就是不自然,會使人的身心都失去平衡,而任何失去平衡與內在觀照的身體是很難感動人的,這樣的身體所創作出的「藝術」也就難逃矯情與虛飾,怎能不令人遺憾呢?

一切動作以「中心軸」爲依歸

陳玉秀在其作品之中透過中國古籍的紀錄所提出來一個很重要的文化價値觀就是「和」,我們的老祖宗認爲「和」,也就是身心平衡的狀態,是萬物生長的根本。人要設法維持這「和」的狀態,才能使人體的基本質素「氣」,也就是能量,流暢自如。這樣的內在知覺,需要不斷的自覺、自知、自省與自我調適,可是,它也並非純思考性的,是要透過身體的動能去實踐個人本質與天、地、人共生共存的道理。是以,陳玉秀認爲雅樂舞之意義,即在於提供了一個可以體悟的內在身體知覺。這內在「知覺」在生理上是虛的,在心理上是實的,陳玉秀爲它取了一個名字叫「中心軸」。中心軸,即是身體的「和」之所在,一切動作以中心軸爲依歸,即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最凝聚的力量),做出最自然的動作,使身體進入沉著而放鬆的狀態,與自然萬物合爲一體。因此,我們也可以說「中心軸」是一種技術性的引導點,使人由此進入「和」的身心知覺。這種程序化的自我安頓方式,顯然地在老祖宗的設計之下,存在於雅樂舞的身體風格之中。是以,透過對雅樂舞的探索,以及身心的直接體悟,作爲現代人的我們,應該努力去找回自己與民族的身體「中心軸」,從而建立起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文化價値觀,不必再徘徊於缺乏自尊與自信的西化渴望之中。

這本書有一個缺點即是作者自己所預言的,用文字表達身體的困境,尤其是因爲必須大量引用古籍,雖然有白話文的注釋,在觀念的傳達上仍有其難以跨越的障礙,更何況本書又強調了身體實踐的直接體悟。所以,如果同時可以配合發行錄影帶,或者會更好?

註1:陳玉秀,《雅樂舞的白話文》,萬卷樓,1994年10月初版,頁32。

註2:「雅樂」(gagaku),在日文中可以單只不含舞蹈的音樂演出,也可以包含舞蹈部分「舞樂」(bugaku)的演出。

註3:同註1,頁23。

 

文字|童乃嘉 美國夏威夷大學戲劇系亞洲戲劇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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