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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錦耀將原著的「大開鬥」部分搬上舞台。(劉振祥 攝 舞蹈空間 提供)
舞蹈 演出評論/舞蹈

對觀衆的過度期待

評舞蹈空間《超時空封神榜》

彭錦耀習慣想得很多,他也樂於把所想的透過舞台展現出來,所以作品經常藉由搞笑的方式提出某些思考。《超時空封神榜》強調時空轉換的基調,季節的感覺和男女關係延伸出的社會現象是重點,如果抓住這兩條線,會比較容易爲舞台上的紛亂無章理出個經緯。

彭錦耀習慣想得很多,他也樂於把所想的透過舞台展現出來,所以作品經常藉由搞笑的方式提出某些思考。《超時空封神榜》強調時空轉換的基調,季節的感覺和男女關係延伸出的社會現象是重點,如果抓住這兩條線,會比較容易爲舞台上的紛亂無章理出個經緯。

當創作者同時成爲詮釋者,身陷舞台的他很難環顧作品全局。舞蹈空間舞團推出大製作《超時空封神榜》,標榜爲一支融合古今律動風格,富有濃歷視聽效果的現代舞,但段落舖陳方式卻像是一場舞者演的戲。兩個神陣營間的閥鬥也好;兩種人間的對抗也罷,舞蹈沒有新穎的肢體符號,只有編舞者思想衝突引發出的火花。

章回小說搬上舞台對編舞者彭錦耀而言,不是頭一回。他先以《聊齋》改編出捲軸式舞台呈現的作品《怪談》;再以小說《西遊記》編創一齣佛妖大戰的卡通現代舞,這次《超時空封神榜》靈感得自《封神演義》,他仍然依循「搞笑」的舞台風格。

古典小說《封神演義》原來是描述商紂氣數將盡,而由周取代的「天道」循環之理。小說從商紂觸怒天界衆神開始,當神下凡間分爲兩大陣營後,相互使出渾身解數,大開鬥閥之戒,全書在怪力亂神的殺韃中鋪陳,讀者觀來回回精彩。彭錦耀就是循著書裡「天道循環」的主軸,把神出鬼沒的各種熱鬧招式在舞台上使出來。

把各種舞蹈語彙拼湊在台上

把各種舞蹈語彙拼湊在舞台上是彭錦耀獨特的風格,他的舞者素質不差,也因爲如此,在他的作品裡,即便是芭蕾、爵士、現代、武功身段,甚至國際標準舞等大雜燴也能呈現出肢體融會貫通後的水準。新的肢體符號具有強烈的獨特性,視覺標準的空間較大。反觀旣有的身體語彙,多數舞種發展至少半百世紀,如果運用不當,恐怕明眼人一眼看穿。彭錦耀善於藉由現代舞蹈技法兼容各類旣有舞蹈動作,舞者身體表達若與編舞者有所差距,不免會壞了舞台表現的美感,這對彭錦耀而言是項冒險,也是挑戰。彭錦耀習慣想得很多,他也樂於把所想的透過舞台展現出來,所以作品經常藉由搞笑的方式提出某些思考。《超時空封神榜》從舞段的鋪陳來看,基本上已經跳開原書所寫的大大小小戰役,這讓抱著去看衆神耍「特技」的觀衆有些失望。它強調時空轉換的基調,季節的感覺和男女關係延伸出的社會現象是重點,如果抓住這兩條線,會比較容易爲舞台上的紛亂無章理出個經緯。

旣是取材《封神演義》,那麼最重要的人物紂王和妲妃自是開場主角,接著是淸末的慈禧太后與小李子,民國的蔣介石和宋美齡,大陸的毛澤東及江靑,八、九〇年代的鄧小平與柴契爾夫人,以及五、六〇年代的一對男女。每一對男女都有當年代的時代意義,也有季節象徵表達,像慈禧呈現出滄涼秋意;而毛澤東則有火紅炙熱的夏感,如此一循環一循環,時代更迭,人們內心的抗爭和外在衝突不斷重現。

從六對男女的舞蹈主軸來看,它一方面釐淸舞段的雜亂;另一方面,它卻跳開舞蹈獨自陷入編舞人對戲劇表現渴望的舞台錯亂中。所有舞者在此一人物舞段裡,似乎不須要肢體展現,編舞者要他們「演」出角色性格,於是唱戲曲的、跳探戈的,還是表演文革樣板戲,舞蹈新意不是這齣新舞的重頭戲。如果強調世紀末現代舞的眩目,這樣的眩法也還有可議,對蔣宋跳交際舞,觀衆可以理解,江靑跳「白毛女」,這肢體語彙對此地觀衆可能陌生,而彭錦耀自個兒扮妲妃唱戲兒,恐怕讓人有編舞者自得其樂的感覺。

男女關係延伸出社會現象

男女關係除了隨著社會意義所代表的政治現象外,生活是最眞實的呈現,而「性」成爲編舞者描述的媒介,變態的性關係是他想藉以引伸社會意象的話題,這樣複雜的思考讓眞正想觀「舞」的觀衆是否也會跟著「錯亂」起來,不得而知。然而他超脫了原劇除了爭戰還是爭戰的內容,從中挑出時代政治到生活男女這條線軸,讓作品詮釋方式新意十足。

這支作品從舞蹈內容、音樂,到舞台佈景,無一不是運用錯亂感。幕一開啓,舞台後方天幕投影著敦南大道上日落過程的全程錄影,搭配著舞台上的床、廚具、衛浴設備。觀衆在一群身著武俠古裝舞者穿梭紛亂裡,視覺恐怕不太會定焦天幕,當然也來不及把這舞台元素納入思考。再說兩側幾何線條的各色紗幕,是編舞者安排擔任時空轉換的象徵物。它似乎簡單了點,不像彭錦耀過去幾支有超時空意味作品的手法,是舞蹈百密佈局中不愼的疏漏,或者刻意的改變,見人見智,習慣他不直接切入正題的觀衆,這次會感到不習慣。

彭錦耀心思細密,他作品很少有整齊簡潔的肢體展現,他喜歡錯亂的感覺,常常把心裡想說的全放在舞台上,而且習慣迂迴的描述方式。另一方面,他卻潛意識地希望觀衆能瞄出個頭緒。這是編舞者對觀衆過度的期待,在一場紛沓雜亂的表演裡,想傳達的東西不少,觀賞者可能迫切理出個經緯,也可能完全不理會編舞者意念,自行激盪出一些觀想,這樣看表演負擔才不會過重。同理,編舞者忙著詮釋時,檢視舞台全貌的機會降低,他看作品視覺總少了一角。

 

文字|王凌莉  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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