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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的結構

戲劇的結構通常是放在形式底下來談的,然而,同樣地,分析一部劇作的結構的同時,我們也在探究其內容。完美的戲劇結構應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 以建築的角度視之,絕佳的戲劇結構是一種纖弱的平衡。

戲劇的結構通常是放在形式底下來談的,然而,同樣地,分析一部劇作的結構的同時,我們也在探究其內容。完美的戲劇結構應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 以建築的角度視之,絕佳的戲劇結構是一種纖弱的平衡。

品評一部劇作──無論是文字文本或表演文本──必然免不了論及它的內容與形式。貝克特曾說過如下的名言:「內容即是形式,形式就是內容。」這一點他於《等待果陀》已很徹底的實踐了。當我們在談作品的內容時,同時也已觀照到了形式。反之亦然。

戲劇的結構通常是放在形式底下來談的,然而,同樣地,分析一部劇作的結構的同時,我們也在探究其內容。其實,所謂的結構,即是內容的布局,它牽涉到比例(A情節與B情節孰重孰輕)、位置(A情節應於何時出現,是否應比B情節早出現?)、節奏(情節的快慢如何交互呈現?)、架空(讓觀衆發揮想像力的留白空間之大小,即什麼需要言明,什麼該三緘其口?)……等等。

完美的戲劇結構應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以建築的角度視之,絕佳的戲劇結構是一種纖弱的平衡(delicate balance)。現以一個最近流行的積木遊戲爲喩來做說明。

遊戲剛開始時,數塊大小一樣的積木工整地疊成一個立方體,像一座造型死板的辦公大樓,然後大家輪流從此立方體一塊一塊地抽收積木,通常玩到最後已無積木可抽出,因爲那立方體已被抽空到一種脆弱的平衡,再少一根積木就垮了。戲劇的結構亦如是。

如果結構太飽滿,像個立方體,那就是個失敗的嚐試:劇作者將想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講出來,完全沒有留白的空間。結構上常出現的瑕疵是該架空而未架空,及該有支撑的部位偏偏架空。前者是說得太多,後者是該說而沒說。於西方經典作品中,易卜生的《娃娃之家》A  Doll's House犯了前者的毛病。於第三幕收尾時,娜拉把她決定離家出走的理由說得太淸楚了,導致觀衆和她丈夫一樣,只能乖乖坐著聽訓。不該架空而架空的情形,倒最常見於台灣的劇場,常常一齣戲因結構薄弱(即內容貧血)而成危樓的狀態。它經不起分析,因爲一碰就垮了。

個人解讀文本喜於斟酌細節,亦即支線或輔戲。一齣戲劇的主線或主戲很好掌握,但是看似「與本劇無關」的許多細節卻是劇作家或導演最難處理的,也是觀衆最不容易理解及感受的部分。細節的功能不只是陪襯或烘托爲主,它甚至可以擴大主線的指涉及拓展全劇的視野。這種藉由細節擴展內容的格局的例子,於西方的經典作品俯拾皆是,米勒的《推銷員之死》就是很好的例子。一開始,威利和太太談的是他如何因欣賞路旁的野花而將車子開到路肩,而太太提到可能是他的眼鏡有問題,該換新的一副了。此段看似純屬交待的開場其實寓意深遠,指涉繁複。表面上,它吿知觀衆威利的腦子已失焦,以爲後來的倒敍手法鋪路。同時,它呈現威利(也就是美國)有兩條路走,一條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正途」,另一條是回到過往的田園式的日子。而當太太提到眼鏡時(米勒故意用vision這個字),整個開場已暗示,不單是威利,而是整個美國已擁抱了錯誤的視野了。

同樣地,於第一幕倒敍的段落中,威利剛從外地回來,向家人炫耀他的業績之後,太太馬上提醒他家裡有很多電器用品需要繳錢或修理:冰箱、洗衣機、吸塵器、汽車。這一段流水賬式的呈現,不但指出威利入不敷出卻又愛吹牛,而且暗示工業時代的資本主義對人的影響:現代人做牛做馬只是淪爲工業商品的奴才。尤其藉著威利不斷誇讚畢佛很會照顧汽車,米勒很深切地影射資本主義所培養出的戀物情結。因爲有這些細節的堆砌,全劇講的不只是一個推銷員的悲劇,而且還對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及社會的深層結構提出極大的批判。

戲劇的結構可以從閱讀文本談起,也可以從創作的角度討論。因篇幅的關係,下回再聊。

 

文字|紀蔚然  國立師範大學英語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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