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辣媽媽熱愛劇場,不如說她特別對劇場創作者感興趣;辣媽媽走過千里路,尋遍千里駒,就是因著對藝術創作者莫名的熱誠和溺愛。《特洛伊女人》完成了辣媽媽所深信表演藝術創作對語言文化的超越,也呈現出女性最強韌、最生動的不撓精神。
《特洛伊女人》The Trojan Women
6月12〜14日
台北體育館4樓
一樁存在於台灣實驗劇場史的傳奇,即將超越台北的時空,出現在六月的台北藝術節。因爲提起台灣小劇場,便不免想起過去的「蘭陵」劇坊;而說起蘭陵,就不能不提及當年創辦蘭陵的吳靜吉。通常記錄有關吳靜吉博士的這段劇場史,都會連著記載一個親切又神祕的名字:辣媽媽-La MaMa。
伯樂識馬獨具慧眼
「辣媽媽」是朋友對她的暱稱;有人說只要辣媽媽喜歡你的創作,喜歡你這個人,就不難和她見上一面,交個朋友。筆者第一次見辣媽媽艾倫史都華Ellen Stewart時,是在民樂街的臨界點小劇場;在黑暗的排戲角落裡,覓見她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然而,唯有能讓辣媽媽視爲「千里良駒」的人,才能和她激盪出世間璀璨輝煌的光芒;例如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羅勃威爾森Robert Wilson、葛羅托夫斯基Jerzy Grotovski、菲利普葛拉斯Philip Glass、梅芮迪斯蒙克Meredith Monk、勞勃迪尼洛Robert De Niro、貝蒂米勒Betty Midler,以及知名劇作家山姆謝普Sam Shepherd、蘭佛威爾森Landford Wil-son、哈洛品特Harold Pinter等。
回顧一九六一年的紐約,當時辣媽媽只是因爲朋友保羅佛斯特Paul Foster想寫劇本,找不到地方發表創作,辣媽媽便開始以服裝設計的工作,爲朋友籌措演出資金和場地,創立了迄今已有三十七年歷史的「辣媽媽實驗劇團」。永遠以當「伯樂」爲樂的辣媽媽,雖然已經是八十高齡,卻總是習慣單槍匹馬,背著個簡單的行囊跑遍天下;於是,她在一九六八年的羅馬尼亞,發現當時以日本歌舞伎手法編導《凱薩大帝》的安德烈瑟本Andrei Serban,將他引薦至美國紐約劇場。如今瑟本不但是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系主任,更是世界當代知名歌劇導演之一。
超越所限發揮所長
與其說辣媽媽熱愛劇場,不如說她特別對劇場創作者感興趣。辣媽媽曾在訪談中表示,就算一齣戲票房慘敗,她還是對幕後的藝術家有信心;辣媽媽認爲,唯有透過創作者發揮的想像,劇場的語言、音樂、舞蹈等多種形式,才能夠跨越文化的藩籬,活生生地呈現在觀衆眼前,打動觀衆的心靈。堅持世界終究將融爲一體的辣媽媽,也堅持創作應該超越語言限制;辣媽媽相信一齣表現肢體、音樂強烈的戲劇表演,最能夠穿越語言隔離,直接與觀衆共鳴。於是,基於對劇場表演這樣的共識,瑟本便和作曲家伊莉莎白斯瓦多Elizabeth Swados,於一九七四辣媽媽實驗劇場共同創作《特洛伊女人》The Trojan Women;當時這齣戲的原始特質與狂野激情,還曾引發劇場界相當的回響。
合作過《希臘悲劇片段精華》The Frag-ments of a Greek Tragedy、《米蒂亞》Medea、《伊蕾特克拉》Elecktra等大型希臘悲劇後,瑟本與斯瓦多成功地突破文本限制,以古希臘語、希伯來語、拉丁語、阿茲特克語、馬雅語、印第安人語,以及亞、非洲的土話,甚至自創的語言來演出這齣《特洛伊女人》。九六年爲紀念辣媽媽實驗劇團創辦三十五週年,這對知名的搭檔繼續合作,帶領原來三分之二卡司的演員,重新詮釋這齣戲;二十二年前飾演特洛伊城幼主的十三歲演員回到了「辣媽媽」,反過來飾演劇中攻打特洛伊城暴虐的希臘軍人。在九八年的今天,辣媽媽實驗劇團La MaMa E.T.C.聯合大瓊斯定目劇團The Great Jones Repertory,與韓國漢城藝術學院唐元劇團The Seoul Institute of Arts-Dong Rang Ansemble,將累積數十年的表演精華,以一種奇幻驚人的「劇場戰術」,效法當年希臘人入侵特洛伊,來「攻佔」台北城的劇場。
這齣《特洛伊女人》描述希臘攻掠特洛伊城,使得特洛伊城婦女不是被殺便是被迫爲奴隸;當全城的男人都因戰爭而犧牲時,這群老弱婦孺在強敵壓迫下,必須面對現實,尋找生存的勇氣,以面對戰後無辜受害的苦難。《特洛伊女人》幾乎是以實踐儀式精神的表演方式,來實踐從前亞陶Artaud和彼得布魯克對「殘酷劇場」的嘗試;在演員的引導下,觀衆和角色都要經歷一場戰爭逃難的驚惶。觀衆必須和演員面對面,甚至作身體上的碰觸。
開枝散葉不斷實驗
雖然類似的劇場形式,在今天看來已是司空見慣;但對七一年的觀衆來說,卻是相當新鮮有趣的突破。爲了達成瑟本要求的演出效果,辣媽媽重新加蓋舊有的劇場建築,讓觀衆滿足前所未有的劇場體驗,也讓瑟本和斯瓦多完成一場大膽的實驗。就是因著對藝術創作者莫名的熱誠和溺愛,辣媽媽在創團初期幾年,由於演出受到限制,不但嘗過監獄之苦,還遭到政府當局的爲難,連續搬過四、五次家。不過在一九六五年,她一個人負責買下所有團員的機票,首次帶了二十二齣戲出國至歐洲巡迴演出。
觀衆會從這次《特洛伊女人》的演出中,看見不同膚色與面孔的演員,完全不使用任何一句口白,全心全意地以歌唱的方式,呈現一場東西方水乳交融的表演。正如本劇作曲家斯瓦多所說,辣媽媽不但本人具國際觀,其實連辣媽媽劇團本身,便已經相當國際化。許許多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無名小卒,都會在辣媽媽關愛的眼神之下,尋求對她藝術創作無私的指引與協助;當年的吳靜吉博士,就是這樣走進辣媽媽的「懷抱」中,而這些「無名小卒」更進一步脫離了辣媽媽溫暖培育的窩,在廣大無垠的世界舞台,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空。在世代交替的感慨裡,辣媽媽並沒有停止對表演藝術的熱愛和實驗創新的執著。如今,在這些無名小卒來來去去之間,「辣媽媽」不斷地開枝散葉;「辣媽媽」不僅代表了艾倫史都華的暱稱,代表著一個劇團,也代表了她和劇場藝術間的親密關係,更是代表著許許多多不斷實驗、永遠創新的當代表演藝術家。
(本刊編輯 傅裕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