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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音樂的未來

音樂在古代的中國,原是最重要的藝術,可惜歷經演變, 逐漸自高雅的貴族生活藝術,淪落爲街頭的小唱。到了我們的時代,國畫與書法還是文人生活的一部分,中國音樂卻已幾乎完全自文人生活中消失。

音樂在古代的中國,原是最重要的藝術,可惜歷經演變, 逐漸自高雅的貴族生活藝術,淪落爲街頭的小唱。到了我們的時代,國畫與書法還是文人生活的一部分,中國音樂卻已幾乎完全自文人生活中消失。

我不是有音樂細胞的人,多少年來一直保持在被吸引、被感動的程度,談不上絲毫的了解,最近幾個月,由於推動一貫制中國音樂系的成立,及大陸幾項古典戲曲來台灣演出,使我不得不接觸中國音樂的未來等問題。我才發現中國音樂的處境比起中國繪畫來要困難得多了。

今天的藝術世界走向大衆化與娛樂化是不爭的事實。今天的最佳音樂是用聲光系統誇張過的流行音樂。不久前,在巴黎舉行的世界足球賽前的音樂會,是世界三位最佳男高音所唱的古典歌曲,但是經過聲光系統的包裝,可以在巴黎鐵塔之下,幾萬人一起聆聽,把一個原本是少數人欣賞的細緻的藝術形式,透過現代工具的改裝,變成使人熱血沸騰的大衆性藝術。音樂家經由攝影機的放大,與足球明星一樣成爲大衆的偶像,多少人所崇拜的英雄。

未來的主流藝術,在視覺藝術上是公共藝術,在表演藝術上是萬人爲單位的大表演場的藝術。國家音樂廳與戲劇院內的表演之重要性,可能會被戶外廣場的表演活動所取代。很難想像現代人這樣喜歡超大衆的場面;喜歡在夜間球場的燈光下、超強擴音器的聲音中被徹底的感動。

靜觀的、反省的藝術也許會繼續存在,但是只能在藝術多元化的大環境中擔當非常有限的角色。

中國繪畫具有靜觀的本質,所以雖然本身無法重新融入現代社會,可是中國繪畫有很輝煌的過去,有世界級的宋、元名畫爲標誌,現代的大衆即使不能接受,無法被感動,也都會予以相當的尊重。因此故宮國寶到紐約展出時,有五十萬人到大都會博物館參觀。中國音樂的處境就完全不同了,它是一種完全不爲世界所知,甚至不爲現代中國人所尊重的藝術。

音樂在古代的中國,原是最重要的藝術,可惜歷經演變,逐漸自高雅的貴族生活藝術,淪落爲街頭的小唱。到了我們的時代,國畫與書法還是文人生活的一部分,中國音樂卻已幾乎完全自文人生活中消失。

我接觸到一些國樂界的朋友,深深感到他們熱切期望能恢復國樂應有的地位,我也非常同意,一個偉大的音樂傳統應該由這一代承續下去,這是我積極於國樂系成立的原因。但是以目前國樂的現況來說,推動使能再次融於生活,或預期未來能與主流的大表演場藝術相結合,都有相當的困難。自世界主流來說,西洋音樂才是音樂,國樂與其他第三世界國家的音樂一樣,被稱爲民族音樂,是被視爲一種文化遺產來珍視的,與考古發掘出來的文物同等看待。

國樂界努力的方向是先回到生活中,如同家家希望有一部鋼琴一樣,古琴、古箏要在家庭中佔有相當的地位,得到同樣的重視。中國音樂應結合其他的中國藝術,一起來重建中國的感覺世界。

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爲世界藝術走向提供另一種選擇。

 

文字|漢寶德 台南國立藝術學院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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