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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舞者的腰間繫著一條約三公尺的繩索,繩索的牽絆造成雙方的劇烈衝突。(人體舞蹈劇場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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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用男人的一年編一支舞

人體舞蹈劇場在柏林

定居於紐約藝術家謝得慶做過多個以One Year Performance爲名的行動藝術作品(編按),兪秀靑再將其作品透過自己的理解與感受做了不同的詮釋,她的作品可說是在反叛中尋覓出路。

定居於紐約藝術家謝得慶做過多個以One Year Performance爲名的行動藝術作品(編按),兪秀靑再將其作品透過自己的理解與感受做了不同的詮釋,她的作品可說是在反叛中尋覓出路。

人體舞蹈劇場繼七月份在台北誠品書店「異地振盪」藝術節演出「異鄕」之後,編舞者兪秀靑隨即返回柏林,再次結合來自不同文化的舞者、演員及音樂家投入One Man-One Year的製作,並於九月中旬參與帕弗柏格舞蹈節(Tanztage im Pfefferberg)的演出。這是人體舞蹈劇場第一次在德國的公演,從純粹抽象舞蹈的路線繼而嘗試舞蹈與戲劇的密切結合。

One Man-One Year這個作品取材自現定居於紐約的台灣藝術家謝得慶做過的諸多One Year performance的行動藝術作品,兪秀靑再將其作品透過自己的理解與感受做了不同的詮釋,並發展出獨具風格、張力十足的舞蹈。內心與外在的矛盾、時間與人體的交互影響、人與人以及人與自然的衝突、現實與夢幻的交錯,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個遙遠過去或不存在的時空

整齣舞劇大致可分成五個段落。一開始,燈光投射在來自大陸的演員方宇臉上,他坐在舞台正後方的一張高梯上不動,居高臨下地望著躺在置於梯前一張床上的男舞者亞歷山大(Alexander Ambite y Mensen),栅欄般的光紋投射在他與白色的床單上。轟隆!轟隆!雨聲、雷聲振動著整個劇場,但只見亞歷山大在床的周圍微緩地移動其身軀,沈重的氣氛漸漸地膨漲了起來。突然,他從床上坐起,走向前台開始起舞;而方宇則在立起的黑色架後靜靜地冷眼旁觀一切。這其中靜與動的對比,引人遐思,至於,舞者與演員的關係則留待觀衆自己去想像了。

「在我跳船後,母親的影像已不再淸晰」,演員的中文台詞暗示著女舞者多諾提雅(Dorothea Ratzel)在接下來這一幕的角色。她身著白色薄紗隱藏在一條橫跨整個舞台的白色水袖後,在藍、紅的燈光下,伴著鏗然的古箏聲,她扯動著水袖忽前、忽後,那經由水袖延長的身影彷彿鬼魅般飄盪在舞台上,又彷彿是一隻蝴蝶在拍動牠晶瑩剔透的大翅膀。當古箏聲轉爲爆破的斷音時,她開始劇烈地跳躍,最後掙脫了水袖,回頭望著那殘碎似的翅膀,漸漸離去。演員則在舞台的一角悄無聲息地用中文報紙摺著一隻又一隻的紙船。這一切將觀衆牽引到遙遠的過去或一個不曾存在的時空。

滴答!滴答!滴答!

燈光投射在那個沒有指針的大鐘及四個懸在舞台上輕微搖擺的銀色圓盤,這些無一不在強調時間的不斷流逝。白光一閃,急切的鼓聲響起,它壓迫並催促著男舞者亞歷山大甩動他的四肢、扭轉他的身軀,在快速的節拍下,肌肉被繃緊,整個肢體動作變得極度機械化。鼓聲止息時,他退回原來的舞台位置,可是,這個喘息的時間馬上又被旋即而來的鼓聲打斷。就這樣,他的肢體放肆地伸展整個舞台,滾動、跳躍、旋轉、返回原點,然後又再重複類似的動作。舞者的體能幾乎被抽離殆盡,最後只能精疲力竭地不斷喘氣。而這幕獨舞可說是整齣舞劇中身體爆發力最強的一幕。

在反叛中尋覓一條出路

演員方宇在舞台的前方,穿著一件又一件的大衣並漸漸激動地數著日子,「……29,10月30,10月31,32,33,34……」,日子旣數不完亦數不淸。他放棄了數日子開始急速而粗暴地繞著圈子走,將高漲的情緒發洩在步伐中。驟然間,他停了下來。當他再度邁開脚步時,男女舞者在他身後,走向彼此,他們的身體在舞台正中相遇,以緩慢的速度,彼此的肌膚貼近、交錯、重疊。內衣式的白色貼身舞衣,與穿著過多大衣而顯得臃腫的方宇形成強烈的對比,似乎在吿訴我們他的想望。柔和的雙人舞顯得美麗、靜謐,時間彷彿在這夢幻的想像中停止流動,與上一幕的緊張、壓迫感作了明顯的區別。

喞喞蟲聲陣陣傳來,營造出最夜的神秘氣氛。當音樂轉爲低沈的撞擊聲時,一條約三公尺的繩索繫在男女舞者的腰間,躺在各自的床墊上。可是,這絕對不是個可以安穩睡覺的夜。兩人再也沒有肌膚上的接觸,取而代之的是敵視的眼光交集。繩索的牽絆造成雙方的劇烈衝突。於是,繩索與床墊成了他們打鬥的工具,亞歷山大與多諾提雅猛烈地互相拉扯著繩索,暴力地用床墊去壓制對方。在精疲力盡之際,這種雙方的衝突被轉化爲個人的衝突,只見亞歷山大與多諾提雅各自背負人偶,接近歇斯底里,不停地擺動他們的身體、甩動背負的人偶,可是,卻怎麼也甩不掉人偶的負擔。無法掙脫的羈伴,化解不開的衝突,顯得無止無盡。

若言謝得慶的One Year Perfor-mance是對生命與藝術的極度反叛,編舞家兪秀靑的One Man-One Year可說是在反叛中尋覓一條出路。因此,劇末,演員方宇用德文說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個禮拜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時,而你得繼續走下去。有時,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使生命顯得如此地眞實,似乎一切都在不停地運轉。僅管只是小小的事,但也已經足夠了。」語畢,他轉身向後走,在漸暗的燈光中,他的背影由模糊而消失。

褪色的回憶、時間的壓迫、愛的渴望、溫暖的企求,擺脫不了的羈絆,在轉身後,且將一切抛諸腦後。因爲,不論如何,路還是要走下去的。

編按:

謝得慶的One year Performance作品皆以「一年」做爲他行動藝術的時間長度,例如其中一個作品是:將自己與另一個女人各綁在繩索的兩端,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解開,歷經達一年的時間。

 

文字|林冠吾  德國柏林學院戲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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