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群自稱「庄脚俗」的孩子，卻讓我一次次地感受到由靑春體內湧出源源不斷的能量與創意，以及一種赤脚出沒球場貼近土地的律動。他們獨特的肢體語言、脫口而出熟悉親切的母語、令人撃節讚賞的台語順口溜，都讓我受益良多。
六月六日當從評審口中唸出冠軍得主，全場歡聲雷動，第三屆靑少年戲劇推廣計畫算是暫時吿一段落，劃下一個圓滿的句點。這是由文建會主辦，吳靜吉計畫主持，紙風車劇團承辦，包括安排戲劇專業人才到二十所重點輔導學校指導戲劇社團活動、名人開講、戲劇示例講座、敎師編導硏習會、聯合展演、靑少年創意短劇大賽的一整年計畫。這一波波連續緊湊、扎實的活動，雖然讓承辦單位工作人員忙的人仰馬翻，卻也讓有幸親身參與的靑少年朋友在求學歲月中度過了一個特殊難忘的時光。
敎學相長之旅
以我親身參與重點輔導學校的嘉義高中來說，由於種種原因，之前的話劇社只剩下一名社員，理所當然的成爲本屆社長，爲了讓社團能繼續經營，對親朋好友極盡推銷之能事，募集了三十多位精力充沛的大男孩與兩位害羞不語的女孩。這群孩子不但參與的動機紛雜（有人是爲了加強上台朗讀的勇氣、有人是爲了改掉自閉的症狀、有人是得過且過的「海鷗」社員……），對戲劇的認知也十分有限，全社只有一個人看過舞台劇，對於果陀、表坊、屛風等已算常巡迴中南部的劇團聽都沒聽過，更別說是對劇場的基本認知了。他們笑的跟我說：「老師，嘉義是文化沙漠啦！」似乎勸我放棄別幻想能在沙漠中尋找到綠洲的奢望。
但每禮拜一次面對這群自稱「庄脚俗」的孩子，卻讓我一次次的感受到由靑春體內湧出源源不斷的能量與創意。能從皮包裡裝塡的物品（如過期借書證、月票、自己手工皮雕、國中導師的照片等），抽絲撥繭一一道來自己的個性，還不忘分析、比較；或是把自己比喩成一隻沒有勇氣孤獨的藍色蜻蜓，掙扎渴望去探索一面神祕、寧靜的湖泊（指的是異性）……。
以及一種赤脚出沒球場貼近土地的律動、獨特的肢體，脫口而出熟悉親切的母語，令人擊節讚賞的台語順口溜，都讓我每一次的嘉義之行成了愉快及腸胃大抽筋（笑的太厲害）敎學相長的豐富之旅。
因此對於這群還不太有自信、尙未自覺的孩子，我決定「投其所長」，呼應計畫的期許「以靑少年的話，演靑少年的故事」做爲展演的方向，將其儲備的能量與値得挖掘的寶藏，用他們熟悉的母語演出腦中稀奇古怪、創意霹靂的戲。
接下來爲了演出而要求的排練，不比平時上課採取的輕鬆方式，在一定基本劇場要求下，也難爲這群以即興爲長爲樂的孩子們，得按耐住天馬行空、瞬息萬變的各式怪招。
演出後的經驗分享不論是「很喜歡演戲，因爲使每個動作都引起共鳴，把每種情緒都掌握手中的感覺，眞是爽呆了！」的愛上演出或是仍有些謹愼膽怯：「演戲對我來說就像下棋，每一步都要想很久，很認眞的走！」還是單純的領略：「表演過程中印象最深刻最快樂的，就是把全部的台詞記熟，完全融入情境，不會腦中一片空白！」我想此時有趣的戲胞或許早已不知不覺在他們體內躍躍欲試，神奇的竅門也已打開！
積極的人生過程
於是在頗受好評的《阮兜無人》展演後，他們便組成「打貓的人」，欲在高中生涯「背水一戰」（即將升上高三），爲創作出精采的母語劇而奮鬥，短期目標爲參加創意短劇大賽：「立足西子灣、稱霸大SOGO！」很幸運的這齣完全由他們親手創作、打造的台語短劇，榮獲第三名。雖然因事前備受各方看好的期許，讓他們在獲知結果時，曾有短暫的失落、惆悵，也讓他們希望在得到第一名時，能把獎金捐獻出來，造福後人的義舉，機會落空（因爲聽說這麼有趣的活動可能不會再辦！）。不過一轉眼「少年不識愁滋味」，便和滿場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人打成一片，熟絡起來。置身會場看到衆多興奮雀悅的靑少年，頗眞有生不逢時的感慨！如果在年少時，也有這樣的一個舞台、機會，不知可爲靑春歲月加添多少色彩！
計畫雖已暫吿段落，但故事尙未結束；現在的我常在電話的那頭，聽到他們帶著急切興奮的語氣跟我分享：「老師，我又看到一部很精采的戲，它的導演手法、場面處理……」。也有的人努力讀書，以成績進步的證明來換取演戲、看戲的自由。或是下課後，打撞球、籃球、電動不再是唯一的選擇，往往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準備大展身手，籌備另一齣戲的誕生。
不敢期望這短短一年因戲結緣的相聚，能對他們的未來生命有多少啓發或影響？但聽到：「演戲就像打籃球，有時候一球中的，通體舒暢，眞爽！屢投不進時，很懊悔卻更想積極的再搶籃板！而我現在正是想飛身搶籃板的那個人！」眞想大聲的呼應：嗨！少年耶！我們再來打場好球吧！
文字｜呂毅新 劇場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