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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屬於自己的新音樂桃花源

從「古典」到「反古典」

日新又新,是貫串藝術工作者生命的精神真髓,音樂愛好者如果只知膜拜老去的過往軀殼,那就超脫不了「玩物」的階段,與時俱廢。唯有「反古典」的論調,才能當頭棒喝,提醒並鼓舞更多人去發掘身邊活躍的音樂之泉。

日新又新,是貫串藝術工作者生命的精神真髓,音樂愛好者如果只知膜拜老去的過往軀殼,那就超脫不了「玩物」的階段,與時俱廢。唯有「反古典」的論調,才能當頭棒喝,提醒並鼓舞更多人去發掘身邊活躍的音樂之泉。

在北京繁華的王府井商業區,我與北京最活躍的《愛樂》雜誌主編劉雪峰見面。這本雜誌已經發行近五十期,從早期的小開本發展到現在的豪華彩頁大開本,在短短四、五年內,得到相當台灣地區二十年音樂雜誌的成長歷程。然而在這位新銳主編臉上看到的,倒不是勇往直前的豪氣,而是一抹憂鬱。

「人口正在減少,」他把問題歸咎於大陸對進口唱片的不當管制,「前幾年大衆對古典音樂最熱誠的時候,唱片價格卻高得讓人心疼,種類又少,現在情況稍好轉,人們已經把興趣轉移到其他方向。」

然而,這是關鍵原因嗎?很多人把台北古典音樂風氣下滑,歸因於景氣不好,這次旅行的見聞,則證明並非完全如此。大陸並不存在這種低谷的氣氛,豪華的劇院和音樂廳一座座在市區落成,來訪巨星如過江之鯽,那麼這種對遠景的悲觀從何說起?也許旁觀者清,我感受到的是大陸古典音樂事業的急速成長和急速老化。不管景氣高低,兩岸古典音樂的老化是一致的。

再綜合西方現況,我可以更肯定古典音樂盛世將在全球成爲過去式。相對於過去十年古典音樂提倡者的角色,現在我對這個趨勢不但視爲理所當然,有時甚至進一步宣傳「反古典」的論調。作爲一個古典音樂愛好者,我認爲這種心態不僅是正常的,而且從歷史規律來看是必要的。

我從學生時代就景仰胡適,他的大貢獻是推廣白話文學,爲了這件事和同時代的文學名家打了無數場舌戰、筆仗。然而難道胡適不是傳統文學的愛好者嗎?看看胡適所寫有關中國文學史和哲學史的文章,他比一般老夫子還老夫子,但他最大的志願是幫大家不要繼續圈在老夫子的窠臼,而是走進新思維的天地。

荀白克是另一個例子,他的創新理論,是基於對前輩音樂的熱愛。他最大成就是破壞調性音樂,然而他本身又是古典樂迷,迷莫札特、布拉姆斯,甚至約翰.史特勞斯都迷得要命,還動手爲這些音樂編寫了許多改編曲。他用「開來」,作爲「繼往」的實踐,因而曾說:「我是音樂的『進化者』而不是『革命者』。」

我們可以舉出無數個這樣的例子,並歸納出一個特性:一個成功的創新者,必然出自對舊事物的熱愛和使命感,因而推動生生不息的進步。傳統音樂的熱愛者,同時也是激進的改革者,一點都不値得驚訝。古典音樂是屬於西方社會過往歷史文化累積的產物,如果我們的音樂家和欣賞者,只把它當成藝術生活的全部,對於古典音樂的老去反應得如喪考妣、手足無措,反而是可怪的事!

時代巨輪持續運轉,我焦慮地發現音樂工作者茫然沒有進入新世紀的準備。從古典音樂迷到所謂的當代作曲家,只是追隨著不同時期西方音樂的遺緒,對這片勃然甦醒的東方大地,卻是既陌生又無知。兩岸音樂工作者都一樣,如果把古典音樂的景氣,當成音樂生命力的唯一指標,是相當嚴重的謬誤。在這種情況下,作爲一個眞正的音樂愛好者,便不得不把「反古典」當成職責。日新又新,是貫串藝術工作者生命的精神眞髓,音樂愛好者如果只知膜拜老去的過往軀殼,那就超脫不了「玩物」的階段,與時俱廢。唯有「反古典」的論調,才能當頭棒喝,提醒並鼓舞更多人去發掘身邊活躍的音樂之泉。東方將起,來日方長,與其爲西方古典音樂哀嘆,何不挺身尋訪屬於自己的新桃花源呢?

 

文字|楊忠衡 音樂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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