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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
專題(一) 歌仔戲在外台,戲路幾條通?/產業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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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台歌仔戲的產業化想像

被「文化場」挖掘出來的外台歌仔戲班,能不能培養出偶像明星?甚至帶動相關技術專業,創造經濟利潤,形成一種產業化的榮景?面臨不景氣,想「奪回失去的江山」不容易,不過,產業化想像總能視為一種自我期許。

被「文化場」挖掘出來的外台歌仔戲班,能不能培養出偶像明星?甚至帶動相關技術專業,創造經濟利潤,形成一種產業化的榮景?面臨不景氣,想「奪回失去的江山」不容易,不過,產業化想像總能視為一種自我期許。

不僅僅是台灣,連日本政府都在思考南韓近年來的經濟表現,為什麼會這麼成功?我們迎著雙手,擁抱「韓」流文化;曾幾何時,同筆者這樣年紀的這一代和上一代迷的可都是港劇和日劇的偶像。但是,絕大多數的這一批所謂X、Y、Z,甚至是e世代的新興或資深的追星族,在憶及少年時期的外台與電視歌仔戲時,很可能都會異口同聲、帶著幾許幽柔地讚嘆一句:「就是呀!我好迷她。」;而那種「當年我好幸福」的表情,就像是對舊情人的某種懷念和肯定。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夢想可以成真,台灣的外台歌仔戲可不可能出現像美國百老匯那樣的遠景?

何來突破的現代機制?

台大戲劇系副教授林鶴宜強調,台灣歌仔戲是「從內台被趕出去的!」當年歌仔戲的興起,可以說就是來自於「商業化」。因為進入內台(即劇場室內)表演,歌仔戲得以迅速變身,蛻變出今天的面貌。然而,後因台語片興起,加上電視流行,內台歌仔戲被這些現代娛樂產業打得潰不成軍,儘管它也積極向新劇、台語片與日片借鏡,「改良」作變體的如時裝戲、胡撇仔戲,仍舊無法挽回頹勢,到了一九六○年代晚期,就幾乎銷聲匿跡。從此,眾多的外台戲班周遊各大小廟會的戲路,搭了個棚就露天演出,流浪的「千金小姐」就這樣被人當成了「野丫頭」!套句目前最政治正確的話,若要賦予外台戲一種「產業化的想像」,林鶴宜形容得最是貼切,就是要幫歌仔戲把「失去的江山奪回來!」

怎麼讓「野丫頭」回歸正宗血統,變回「千金小姐」呢?未來這些被政府「文化場」挖掘出來的外台班,會不會也能培養出歌仔戲的偶像明星?甚至帶動相關技術專業,創造經濟利潤,形成一種產業化的榮景?既是戲曲評論、也是資深文化記者的紀慧玲對目前外台戲的「產能」存疑。紀慧玲認為,外台歌仔戲寄生於封閉的廟會系統內,而廟會則是外台歌仔戲跟酬神賽會結合的媒介;改善「廟會劇場」的演出品質,純粹只是單純地提升演出水準而已,她很難憑著一句「產業化想像」來推測其可能造成的經濟效益,也很懷疑今天的外台戲有進入當代社會經濟產業的現代機制。

難道我們要想像的畫面是:民間企業如遠傳電信跟某幾間廟會合作,推動台灣觀眾在國慶日或聖誕節的時候,全家攜手欣賞廟會外台戲?!

把「產業化」的魔咒,用物理化學的換算變成具體的加減乘除,說到底,就是為了要讓這一行的人,大家都能賺錢。紀慧玲不但很難想像企業在外台戲封閉的「廟會劇場」生態中「軋一角」的可能性,她也很實際地指出,如果能夠更賺錢,不就「不做外台戲了」?為了攢錢,當年內台戲班的演員一邊等著上台,還一邊做「家庭代工」,不但無法累積作「活戲」的成績,劇情七拼八湊,還影響了品質;或是為了彌補不能像有些人跳離內台去演電影的缺憾,部分內台戲演員脫離戲班去參加賣藥團的演出,為了促銷藥品,反倒壞了歌仔戲的專業招牌;又或為了招攬觀眾,好端端一齣敬謝神明的野台戲,反倒演成是「春光無限的荒腔走板」。這一幕幕與「企業」結合的不堪過去,剪輯在過去政權操作下打壓本土文化的悲劇情節裡,我們還真怕現在一不小心,又演成「四不像」的結局。

廟會主事者居關鍵角色

高度的社區共識,讓台北保安宮副董事長兼總幹事的廖武治做起事來,毫無後顧之憂。從一九九三年起經營保安宮「保生文化祭」至今,廖武治成功地讓保安宮的廟會活動轉型,大幅改善保安宮野台戲的演出品質與演出環境。廖武治無須向企業求援,包括九一年起保安宮戲台的修建、「保生文化祭」的所有活動資金,完全倚賴信徒的捐獻和廟會的基金。「民間做得比政府還要好!」這句當年行政院副院長劉兆玄巡視時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至今仍是以義工身分投入保安宮文化事業的廖武治,深感自豪與欣慰。

今年農曆三月保安宮前的外台戲匯演,拼場拼得轟轟烈烈,場場爆滿。廖武治說,外台戲過去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人看,好像只演給神明看而台底下空無一人;此外,演出舞台的窄小,限制了演員身段唱腔的表演,大大降低了外台戲的表演水平。隨著時代的變遷,廖武治開始針對信徒斷層的問題,思考保安宮廟會活動的轉型;於是,他重修保安宮廟前的空地,訂製合適且能機動調整的表演戲台,更徹底實踐文化扎根的計畫,成立歌仔戲班、後場班和南管班,培養軟體人才。廖武治也認為,若要改善外台戲的演出環境,增加產業化的可能性,其中的關鍵在於台灣寺廟管理單位是否能建立共識,經營的思考有沒有水準。若有黑道與政治介入,或是經營者有企圖A錢的貪念,都會妨礙外台戲的發展空間。

產業化等不等於企業化?

擁有足夠的腹地和文化古蹟的背景,未來的「保生文化祭」將結合觀光與都市計畫,與社區居民共同勾勒一個「大龍峒歷史文化園區」的願景;外台戲的演出將是不可或缺的發展環節。這對關心外台戲的人來說,確實是十分振奮的好消息。事實上,近年來幾屆的外台戲匯演,不但讓幾個來自中、南部的外台戲班獲得關注,而長年耕耘的優秀劇團集體曝光,更積極洗刷了外台戲過去背負的歷史汙名。林鶴宜肯定地指出,官方舉辦的外台戲匯演,讓這些埋沒多年的戲班,頓時有了「生機」。

成立七十二年的明華園歌仔戲團,算不算是一個從外台走向內台、從外台走向國際的典型示範?紀慧玲主張「產業化」與操作劇團的「企業化」經營手法,應該分別看待;企業化經營的明華園主團,實質上已經脫離了廟會體系的外台戲生態,明華園這個字號所創造的經濟效益,並沒有「反饋」於外台戲。紀慧玲認為,把歌仔戲搬到另類的外台場域(如中正紀念堂廣場)演出,只能說是重新創造表演空間,這跟產業化想像無法相提並論。不過,明華園所屬的八個子團「天、地、玄、黃、日、月、星、辰」,都還是遵循廟會戲路的操作機制,林鶴宜倒是以此為例指出,未來外台戲班可像明華園,根據相對的演出戲金,接演大、中、小不同的戲路來轉型。例如,像明華園在大甲鎮瀾宮與台北文山區指南宮演出的戲金,可能就有一百二十萬之譜;也可以像過去房市興旺時,接演工地秀;現在還可以應應選舉之景,接接政治秀的邀約;又或者嘗試打通公司節慶的「戲路」,搶搶企業的生意。 

來一場「絕地大反攻」?

要談產業化,最基本的要件就是脫離業餘編制,謹守專業分工;不僅行政專業化,還要有商業化的機制,並且獨立自主、不倚賴官方補助。明華園團長陳勝福的經營想像,早就超越了地域之狹,並以建立一個具有國際市場、又富現代精神的台灣歌仔戲劇團為期許。

即使是八爪章魚式的多管行銷手法,憑著明華園千錘百鍊的編劇團隊,以及招牌偶像孫翠鳳的魅力,陳勝福經營的訣竅不過在於「服務」與「溝通」;任何的演出所提供的座椅與舞台設計,一切都以觀眾的感覺為優先,當然,還有陳勝福多年經驗累積的直覺。究竟什麼是明華園轉型翻身的撇步呢?陳勝福強調,任何演出都要有「產品優良」的觀念,只有做原創的好戲,才能掌握觀眾與市場。

讓人擔憂的是,就算是「野丫頭」胸懷大志,我們仍須接受如陳勝福所觀察到的台灣觀眾市場的萎縮。林鶴宜對於外台演出一向是不遺餘力地支持,但幾年下來的較為保守的體會是:外台戲要「產業化」,還是有一定的難關。

相對於台灣,大陸市場的優點不在於觀眾的多寡或是素質的高低。林鶴宜指出,兩岸社會開放程度與時序的步調有別,大陸接受西方式的娛樂媒介比較慢,一般戲曲藝術都受到官方保護,而且傳統滋養豐富、條件好、人才多又整齊;台灣的情況相反,政府出手「扶植」的時機太晚,如今又面臨市場普遍不景氣,要想「奪回失去的江山」,恐怕沒那麼容易。不過,產業化想像總也能視為一種自我期許。倘使廟會、劇團與企業界都願意建立共識與合作的機制,就算那個時候才談「產業化」,至少也能完成一場戲迷們自我實踐的夢想吧。

 

(本刊編輯 傅裕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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