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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
舞蹈

光影變幻中,直觸身體本初

敕使川原強調直觀現象的舞蹈,有時柔軟如水輕輕流過,有時外現在高難度動作中所瞬間爆發的能量,《電光石火》營造的是莎翁《仲夏夜之夢》魔法師耍弄出來詭奇多變的森林幻境,光影、人影閃動其中,恍惚間,舞蹈如花般漸漸綻放著。光影交錯之中,空間的邊際、疆域不斷分散衍生著,這樣高質感空間裡的豐盈富足以及那始終遊移不定的靈魂與身體,就在自身的存在中彰顯,彷彿將要跨越喜樂與恐懼的局限。敕使川原的舞蹈在追求動作本質的驅動下,揭示了人類最可貴的特質──精神上的自由。

敕使川原強調直觀現象的舞蹈,有時柔軟如水輕輕流過,有時外現在高難度動作中所瞬間爆發的能量,《電光石火》營造的是莎翁《仲夏夜之夢》魔法師耍弄出來詭奇多變的森林幻境,光影、人影閃動其中,恍惚間,舞蹈如花般漸漸綻放著。光影交錯之中,空間的邊際、疆域不斷分散衍生著,這樣高質感空間裡的豐盈富足以及那始終遊移不定的靈魂與身體,就在自身的存在中彰顯,彷彿將要跨越喜樂與恐懼的局限。敕使川原的舞蹈在追求動作本質的驅動下,揭示了人類最可貴的特質──精神上的自由。

敕史川原三郎《電光石火》

12月19、20日

台北國家戲劇院

12月16日菁英講座(免費參加)

中國信託銀行總行22樓

敕使川原三郎(Saburo Teshigawara)絕對是當今世界舞壇上最閃耀的東方之星,但他的崛起其實非關東方。他舞作中獨特詩意的藝術語言,帶領全球各地的觀眾跟他一起穿越或是城市裡人群中的紛紛擾擾(《絕對零度》)或於抽象概念光明黑暗的對比下,生死流動間的靜靜沉思(《電光石火》)。不用多言、更無須解說,使川原用舞蹈的基本元素──身體與動作──真正切實地讓我們去感受、思考生命和週遭的一切間那奇妙而獨特的聯繫。就這麼簡單卻也如此複雜;舞蹈於此,驗證了它的存在價值,作為一個超越性的概念,也是一個飽含孕育美的藝術媒介。

反映新世代的日本新舞風

一九八五年敕使川原三郎與他的第一代得意門生宮田佳(Kei Miyata)創立渡烏舞團(KARAS),象徵著日本現代舞壇上一個世代交替的分界線。六、七○年代獨領風騷的舞踏,風格仍然在持續演變化中,這個日本二次大戰後反文化的藝術代表,某種程度在概念上形塑著日本當代舞蹈的面貌。黑暗之舞中有大和民族尋求救贖的沉重意念,重心低下的舞踏舞者白粉撲面容貌扭曲,呻吟出受創心靈的悲歌,最後希冀於苦痛中超脫。隱蔽暗夜中的醜陋與不堪終將漸漸淡去,日本後舞踏的新血脈來自於極端苦痛後的新生,在原始狀態下一分一秒坦誠地凝視生命的延展成形,這在曾經來過台北的永子與高麗(Eiko&Koma)的作品中便能看到。師事舞踏開山祖土方巽及大野一雄,永子與高麗以舞蹈禮讚生命正是舞踏精神的最高表現,生命簡單如四季之綿延更迭,或就展現在它的基本構成要素如水、火、土等。永子與高麗以令人頭皮發麻的緩慢速度移動著,在肢體方寸間、時間點滴消逝中,凸顯生命那細微長流的存在狀態。同樣欲以身體直探生命底層的使川原三郎則更進一步地用身體確認人的主導性。因著身體對週遭一切的敏銳感知及對應,時間、空間才由靜態的存在概念轉化為活潑有機的活躍樣態。

直觀感受生命

敕使川原及舞者一臉素淨在合身剪裁的舞衣下,成就了風靡歐美舞壇的另一波日本新舞風,反映出新世代成長環境中相應而生的空間、時間感。在電子合成音樂的煩躁喧鬧中,敕史川原執著而深刻地探討生命、舞蹈的本質性。這樣的執著讓原本是塑膠造型藝術家的他放下了畫筆及其他材料工具,直接用生命的有機呈現──身體去開發、理解生命中隨機處處開展的新天地。《電光石火》Luminous整支舞作在聲音、光影、身體的互動中,尋找動作的基本元素及界定舞蹈的本質。屬固定物質狀態的肢體、動作如何感知週遭瞬息萬變的一切,進而反應移動,乃是靠著眼睛、耳朵所吸收提供的感官訊息。敕使川原探索影響舞蹈動作的各種變數,對身體、空間、時間、聲音、光影交雜的辯證思考也反映在整體劇場效果的設計上,光的四散反射與聲音共振,擦撞出一幅「電光石火」的炫麗圖像。這支舞蹈除敕使川原三郎及渡烏舞團外,還有英國劇場演員艾佛洛依‧狄爾及使川原在舞蹈教育計畫中發掘的盲人舞者史都華‧傑克森。先天全盲的史都華當然不曾接受過任何專業的舞蹈訓練,也因此他的身體並不像一般科班出身的舞者常會受到特定派別或動作系統的制約及局限。史都華全心全意用身體去感受環境裡的千變萬化可能比一般舞者更為敏銳,隨之反射出來的動作也較為直接而純粹。不做太多智性的分解與預設,史都華對感覺的全然信任與接受幫助敕使川原更清楚地看見舞蹈的緣起生滅。

敕史川原如是說:

To let oneself play in the perceived environment..

The moment, which lets one be as it is, with its height of purity,

with no resistance, so genuine, is to arise solely from its own energy.

在感知覺察的環境下戲耍,

這一刻,還原自我,至純至淨,

無所抗拒,如此真誠,就從本我的能量中綻放開來。

There, we encounter the life which emits light from within itself.

那兒,我們遇見吐透光亮的生命本身,

Itself giving light,

它散發出光明,

a luminous body.

一具透光晶亮的身體。            

極光中的人影

對敕使川原而言,在返樸歸真的環境中,我們藉由聲音及光影等媒介的傳導,領受生命的不同面相,此處沒有絕對的寂靜或黑暗;光的散發、折射或吸納只在程度上有著微細差異,如同身體沒有絕對靜止的一刻,總在剎那間持續挺進著。在重複的生活表象中,我們可以去發現一處不一樣的空間,它是時間、空間、生命共同激盪的創作,這創作永不停歇。《電光石火》開場是敕使川原的獨舞,這一段是由他二千年在挪威北地極光的特殊自然環境中所激盪出來的作品《光後之光》改編而來的。光的反射盈照填滿了整個空間,由極弱開始的光、音漸次地增強,引至一片光明或黑暗的境界。黑暗中溢出一具全白的人影,全身發散著光亮,帶出一個屬於光的新階段。後工業都市特有的機械噪音急速流竄在舞台四處,敕使川原動作線條銳利,輕輕開始抖動漸次昇高為激烈的劇動。光,在激進的繁衍狀態下,多層次地向四方反射,打出了陰影,這些陰影消解於人影所帶出的白色真空狀態中,同時也將敕使川原的身體吸納入黑暗中。

空寂裡,史都華‧傑克森現身一角,漸次擴散至整個舞台空間。其中,他迴旋轉動著,史都華帶我們從視覺的領域跨界進入屬於聆聽的世界,一片無聲寂靜後,原始的聲音元素及艾佛洛依‧狄爾唸唸有詞吐出簡單的文字組合,或申論著光線與無垠的關聯或是莎劇中的一段唸白,這些獨立文字片段由人聲構成的簡單音效中,宮田佳舞動著,身體完全由聲音導引,擴張佔領那深而廣的空間,最後,敕使川原再次現身,筆直走向降落中的大幕,暗示接下來要發生的變動。

光影變幻中還原身體存在

舞作下半場首先出現的是螢光的牆面及身體,阻絕一切外在光源,光由牆面及舞者身體自身散發。黑暗中,光的能量逐漸漫延浸潤了整個空間。透亮的身體及快速的動作間交織出一個奇異鬼魅的空間,那兒,一名身材矮小發出螢光的舞者高掛在半空中是懸浮不定的表徵,傾斜垂掛的牆面上反射著舞者們隱約曖昧的身型,他們竄逃在牆面開開合合之間,突然間一名舞者就地凍結被淹埋在升高又倏地降下的牆面下。光影變換中間或得見舞者的身型動作,但黑暗中,身體不曾一刻靜止,生命能量的流動生生不息盈滿時間、空間中。

接著一切聲光效果俱歸於零,空台上出現一襲白衣的敕使川原,在莫札特音樂伴隨下溫柔獨舞著,他的身體隨著空氣、血液流動,手臂動作時而堅挺時而舒緩。然後,光縮減至極弱下,身體與動作的輪廓突出,他畫出一片白色淨空。一身黑的史都華此時再度出場加入,彷彿融入空氣之中,史都華開始他與寂靜世界的獨特對話,或如陀螺般旋轉不停或兩臂上舉遙指天堂,彷彿天使伸開雙翼,看著他就要飛起。而後兩人展開一段雙人舞,之間完全沒有語言或肢體的碰觸,只有真誠的互信,及兩人共同享用那無所不在的空氣。於此,我們知曉了敕使川原舞蹈的真諦,動作的本質要求身體還原於它本初存在的狀態,並且完全開放接受外在一切波動。

揭示可貴的精神自由

敕使川原強調直觀現象的舞蹈,有時柔軟如水輕輕流過,有時外現在高難度動作中所瞬間爆發的能量,《電光石火》營造的是莎翁《仲夏夜之夢》魔法師耍弄出來詭奇多變的森林幻境,光影、人影閃動其中,恍惚間,舞蹈如花般漸漸綻放著。光影交錯之中,空間的邊際、疆域不斷分散衍生著,這樣高質感空間裡的豐盈富足以及那始終遊移不定的靈魂與身體,就在自身的存在中彰顯,彷彿將要跨越喜樂與恐懼的局限。敕使川原的舞蹈在追求動作本質的驅動下,揭示了人類最可貴的特質──精神上的自由。

敕使川原的舞蹈沒有歌舞伎的華麗民族風及背後支撐巨大的文化情感,也不像沉重的舞踏蹬踏出人與內心黑暗世間的一番搏技苦鬥。相反地,它娛樂著我們的感官,但同時也牽引出我們靈魂深處的騷動。在舞蹈中完全感受及享用生命現象的奇妙與美好,我們沉浸在幸福時光中不願離去,因為外面有的是城市叢林中的辛苦不堪與麻木。

特約撰述|魏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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