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是近年來在歐陸經營得相當出色的獨立廠牌，它的前身JMT，曾有多次與主流唱片交手的紀錄。在面對全球化的合併風潮、MP3的興起等，德國籍的唱片總監史蒂芬．溫特特別接受本刊專訪，表達了對於未來唱片工業的看法。
我們該怎麼看史蒂芬．溫特（Stefan Winter）？這位身兼作曲家、音樂製作人等多重身分的德國唱片公司老闆，創辦過JMT（Jazz Music Today）這個引人注目的音樂品牌，發掘了卡珊卓．威爾森（Cassandra Wilson）、史帝夫．柯爾曼（Steve Coleman）、尤瑞．肯恩（Uri Caine）等重要樂手。目前，他專心經營自己的Winter & Winter唱片公司。
這幾年主流唱片公司颳起了一陣合併風，環球跟寶麗金併成一家公司，華納併購了EMI，藉著併購擴張，這些本就財雄勢大的跨國企業，成了根本無法想像的龐大怪獸，前衛樂手約翰．佐恩在接受訪問時半開玩笑半認眞地說：「這樣下去，以後只剩下一家唱片公司，他們會養很多音樂警察，到處搜捕音樂家，一抓到你，就跟你說『不跟公司簽約，就得去坐牢！』」。約翰．佐恩的玩笑不見得完全胡扯，在這個主流公司擴大到似乎無法抵擋的市場生態下，許多愛樂者都對未來音樂市場感到悲觀，覺得未來的音樂市場很可能只剩下四大集團，所有的音樂出版，可能都將掌握在少數幾家公司手上，形成寡頭操控的型態。
W&W是近年來最成功的獨立唱片之一，趁著史蒂芬．溫特到台灣訪問的機會，特別請他來談談對當前的音樂市場的觀察。
主流公司日趨龐大，獨立唱片機會增加
首先，對獨立唱片業者未來的市場機會，溫特倒是非常樂觀，他說：「主流公司變得越來越大，加上彼此併購，絕對會讓獨立唱片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好，會讓小公司有更多空間。大公司無法顧及所有的音樂型態，很多不是這麼普遍流行的音樂風格，只有獨立唱片業者才有意願來照顧。」「舉個例子來講，BMG已經公開宣佈不再推出新的古典音樂錄音，未來可能也不會放太多的心力在爵士樂上，像這樣因爲商業考量而被大公司放棄的樂手與音樂型態，反而可以在小公司生存得很好。」
但是，獨立唱片，比如說W&W，和大公司比較起來，既然資源遠遠不足，有什麼競爭優勢？溫特說：「其實音樂上的概念完全不同，大公司的行銷企畫往往都在追逐立竿見影的成功與利潤，到目前爲止，我看不到大公司有任何音樂上的視野或是任何清楚的概念。比較理想的狀況是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音樂產品有熱情和野心，那就可以創造出特別的東西，但是當前大公司的主事者都和音樂無關，他們是在做生意，而不是作音樂。銷售數量、投資與獲利的比率變成首要重點，講起來這才是最嚴重的問題。」
實體銷售，虛擬通路
話雖如此，即使獨立唱片業者對音樂有更深刻的體認以及更激昂的熱情，在殘酷的競爭市場上，銷售通路難道不會成爲某種障礙？唱片行、傳播媒體難道不會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主流廠牌的流行音樂產品上，然後對非主流音樂不屑一顧？溫特的觀察是這樣的：「通路當然很麻煩，我公司的作品裡沒有什麼惠妮休斯頓、小甜甜這種家喻戶曉的流行藝人，W&W的唱片不是那種推出之後光靠名氣就可以銷售的東西，也不可能像主流唱片這樣花費天文數字的金錢來作廣告。我們的代理商、經銷商必須很努力地傳遞訊息，必須努力地和消費者溝通才有可能達成銷售。」
所以在市場上，小公司確實非常吃虧了？溫特的說法是：「但是狀況也不完全這麼糟，從歐洲的經驗看來，銷售場所應該都會學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們應該盡可能維持自己的獨立性，盡可能容納各種不同的音樂，否則每家店都賣完全相同的產品，沒有辦法形成自己的個性。媒體也是一樣，如果所有的報紙、雜誌、廣播電視關於音樂的報導都大同小異，都是報導最流行的音樂，讀者觀衆很快就會厭煩了。」
儘管W&W的正式網站正在籌備中，溫特對目前極其熱門的網路音樂銷售倒是抱持相當保守的態度，他說：「我還是比較相信實體世界的銷售，人們習慣到唱片行逛逛，看看有什麼新東西再買，一般的聽衆不會在網路上看了評鑑介紹文字就直接消費。眞正會到網路上再三瀏覽，購買很多唱片的人，多半原本就對音樂非常熟悉，只要他們知道有什麼好的作品，就會出手購買，但是狂熱樂迷之外的一般聽衆，可能就不會在網路上買非主流的音樂作品。」
溫特覺得：「我比較看好音樂專門店，一些小型的、精緻的、由眞正熟悉各種音樂的專家樂迷來主導推動的唱片行，這樣的店有很好的機會，因爲獨特的店才可能吸引更多消費者，照顧到喜愛各種不同音樂的愛樂者。」
沒那麼好的MP3
很多人都說網路，特別是MP3的發展，對非主流的音樂家和另類的音樂作品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推廣機會，溫特對此不表贊同：「我沒這麼樂觀，人們只會下載他們知道的東西，如果這個樂手或是這首作品沒有名氣，根本沒有人會下載。大家下載最多的，一定是他們非常熟悉的音樂。其次，MP3目前的聲音效果不夠好，設備器材也還沒有普及，要讓以億爲單位的消費者能夠接受MP3的音質，去購買MP3的收聽器材，要看到像當年CD取代LP一樣的世代交替，可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再者，唱片公司不可能無限制授權免費下載，一定會要求下載者付費，這一點，也會影響MP3的普及程度。」
「MP3目前最大的影響，發揮在流行音樂方面，很多年輕人會去下載排行榜的歌曲，這直接影響到大型連鎖唱片行的生意，畢竟流行音樂的銷售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而且年輕人拿到一張唱片的MP3之後，去買CD的可能就降低了。但是非主流音樂，像是爵士、古典或者民族音樂的影響就沒有這麼嚴重。」
W&W未來計畫
W&W成立沒有幾年，已經擁有可觀的作品數量，溫特談到他未來的計畫：「我一直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很多音樂上的概念，但是手上的工作太多，只能一件一件來，目前在著手進行的新計畫，是以東方快車爲主題的音樂，東方快車從巴黎開到君士坦丁堡，當年沿線的大站，像是巴黎、慕尼黑、維也納、布達佩斯等等，都會安排樂隊，演奏具有地方特色的音樂來歡迎到訪的旅客，同時車上有個室內樂團演奏十九世紀當年流行的沙龍音樂，我們也可以想像火車經過沿線各地，可以聽得到每個地方的民謠和傳統音樂，這幾種聲音軸線交織在一起，可以像部電影一樣，帶著聽衆重溫當年的車上風光。」
在訪談的最後，溫特談到：「剛剛在討論通路的問題以及和主流唱片公司的競爭，W&W目前已經大致建立了全球的行銷通路，也正在著手作網路行銷，我覺得我們公司算是蠻幸運的，能夠找到很多志同道合、喜愛音樂的合作伙伴，這一點非常重要，我相信最理想的狀況，就是在系統裡合作的每一個人，都對音樂有熱情，有理想。當然我們還是在做生意，但是在做生意的同時，我們必須隨時記得這是音樂，這是藝術，我們還是要懷抱著熱情來努力。」
特約採訪｜蘇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