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法蘭西斯科‧羅西的《唐喬望尼》、《卡門》之後,已二十年沒有名導演想拍歌劇電影。舒馬克這回上陣,大抵拍出《蝙蝠俠》水平,但沒有超越《紅磨坊》或《芝加哥》的新意。錯不在導演,而是全片高漲的「韋伯意志」。
春節前「年糕檔」,唯一可以跟周星馳較勁的,無非就是音樂劇作曲家洛伊‧韋伯了。在倫敦有新作《白衣女郎》加持,於台灣則有國家劇院與費翔助陣。近年來差點被三振出局的洛伊‧韋伯,忽然又是一尾活龍。
韋伯改編自柯林斯小說的《白衣女郎》上檔甫三個月,還嗅不到票房爆發力,但經由電影的推波助瀾,必然吸引懷舊戲迷進場。柯芬園芭蕾已將《哈利波特》與《白衣女郎》原著音樂改編成舞碼,顯然看重它們吸票機的潛能。柯林斯的小說有幾個中譯本,「69元廉價書店」還可以找得到其中之一。至於是否能像勒胡的小說,從塵封的二手書店重回暢銷排行榜,還待觀察。
新戲《白衣女郎》難脫「魅影」
儘管洛伊‧韋伯信誓旦旦說這回將是絕地大反攻,但倫敦的樂評還是褒貶不一。柯林斯與狄更斯私交甚篤,當年文譽也一樣高亢,但死後聲名已無法並比。韋伯可能相信,與其拿磐石經典砸自己腳盤,不如改編二流小說成為一流戲劇。《白衣女郎》與《歌劇魅影》有不少相通元素,比如主角謎樣身世,啟蒙者與女學生由教生愛,乃至繼承、墳墓、詭計,當然還有不可或缺的三角戀愛,魅影幢幢的歌劇院則改成英式古堡莊園。
洛伊‧韋伯夫子自道,說新戲更接近歌劇,更有英國本土風味,與世紀末奢靡華麗的巴黎歌劇院大相逕庭。友善的樂評認為此劇略有《彼得‧格林》的影子,布瑞頓文起八代之衰,以此劇號稱「普賽爾三百年後倫敦第一戲」。洛伊‧韋伯可算沾光,但還沒能打下同等地位。比較有趣的是,此戲受惠最多的竟是變老變胖的二十世紀首席「魅影」克勞佛,除了老驥伏櫪的堅強實力,人緣大概也來自觀眾的懷舊風。
洛伊‧韋伯的成就,不在繼承布瑞頓這一端,而在超越紀伯特與蘇利文那一方,影響力跨洋橫掃百老匯。當年影響《歌劇魅影》的兩個「原型」是《法櫃奇兵》與《浮士德》,史匹柏超級強片席捲倫敦,讓洛伊‧韋伯萌生「有為者亦若是」的抱負,啟發此劇吊燈、密室、地道等等機關佈景設計。七、八○年代倫敦還有拼貼著名歌劇舊作翻新的風氣,洛伊‧韋伯本想以古諾《浮士德》既成旋律為基底,編寫非原創的《歌劇魅影》,幸好最後還是決定完全創新。
電影票房在全球指標的美國,第一、二週分別拿下第十與第九名,以「古典人口」只佔音樂類的百分之五,已算天大熱門。華納早在一九八九年就鎖定莎拉‧布萊曼買下版權,但此番並沒有砸下天價預算。以蘇格蘭演員巴特勒取代原本預定的屈伏榙與班德拉斯是局好棋,至少預算從八千萬英鎊減至五千五百萬,銀子多花在看得見的服裝道具。啟用十七歲的蘿森更是慧眼別具,氣質與音質都不負韋伯招牌,是繼《西貢小姐》莎隆嘉之後的選角傳奇。雖說,兩人的唱腔還是無法超越克勞佛與布萊曼那個「決定盤」。
全片高漲的「韋伯意志」
打從法蘭西斯科‧羅西的《唐喬望尼》、《卡門》之後,已二十年沒有名導演想拍歌劇電影。舒馬克這回上陣,大抵拍出《蝙蝠俠》水平,但沒有超越《紅磨坊》或《芝加哥》的新意。錯不在導演,而是全片高漲的「韋伯意志」。電影版相當忠實再現舞台劇原貌,廣角與特效尤其讓娛樂價值更上層樓。不過羅西或柴菲雷里二十幾年前難以解決、演唱詠歎調時的鏡位尷尬,舒馬克也沒有突破。音樂綁架了影像,任誰都要聽韋伯這個「魅影沙皇」的命令。
看布拉格為紀念德弗札克一六○冥誕音樂會實況,年輕捷克小提琴家以全身黑色摩登皮衣皮褲上場,頭上還綁著時髦的花格子海盜頭巾。但是小提琴主奏的第一主題出現,獨奏家的前衛打扮完全破功,這是再「一八九○年代」也不過的保守風格。其實早在英國小提琴家甘乃迪頭綁變形蟲花紋海盜頭巾演出布拉姆斯協奏曲,我們就知道龐克之不敵布拉姆斯。舒馬克高科技電腦動畫後製作,終究敵不過「韋伯沙皇」呼風喚雨。歷來的歌劇班子都不敢否認,人人都是莫札特的僕人,舒馬克輸得無辜。
莊裕安
寄居在莫札特壁爐的愛樂發燒友,
靠小耳朵、強波器與解碼器維生。
此外,還是散文作家與內兒科執業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