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黎煥雄來說,詮釋華格納的音樂,張牙舞爪注定失敗,過度具象化只會稀釋音樂本質,讓音樂去把戲帶出來是最好的選擇。他強調:「我把《指環》的演出當成一次讀劇規模的製作,將音樂廳的限制變成低限,借重王俊傑的影像表現場景轉變,投影華格納寫下的舞台指示文字,突顯『帶大家去閱讀華格納音樂』的意圖。」
今年,不用遠到德國拜魯特音樂節朝聖,台灣樂迷也可以欣賞到全本的《尼貝龍指環》,NSO(國家交響樂團)慶祝成團二十年,將以四天十六個小時,動員逾二百二十位音樂家,完成這項華人歌劇的創舉。其中,飾演女主角布倫希德的琳達.華生(Linda Watson)、哈根的漢斯-彼得‧柯尼希(Hans-Peter Konig)、以及齊格蒙的恩瑞克‧沃特利希(Endrik Wottrich),都是拜魯特音樂節的主要卡斯,再加上曾為DGG與Angel錄製指環全集的詹姆斯‧莫利斯(James Morris)主演佛旦,堅強的歌手陣容,為台灣首演打下強心針,更讓票房發燒,一千兩百組的套票,賣得一張不剩。
樂團早已做好準備,隨時可以爬上《指環》之峰
票房開出紅盤,來自拜魯特音樂節的「華格納歌手們」也都是品質保證,然而,還是有不少專家樂迷質疑,要攀爬這座歌劇界的巨峰,NSO真的準備好了?「《指環》或許不是如此崇高的作品,但其編制龐大、人員整合不易,且分為《萊茵黃金》、《女武神》、《齊格飛》、《諸神黃昏》四部呈現,必須花費一周的演出時間,才能成就這部得以傲視歌劇界的超級製作。」音樂總監簡文彬強調:「但對NSO而言,難的不是音樂,樂團早已做好準備,隨時可完成這個里程碑。」
曾與NSO合作歌劇《諾瑪》頗受好評,此次的劇場統籌黎煥雄說,執導《指環》這樣一部龐大的作品,是所有導演的「夢幻計畫」,「我尊重這部偉大的作品,但不同意把它看得太過崇高、神聖,一如歌劇指導林登的說法,《指環》再怎麼偉大,也不就是另外一部歌劇。說沒有資格,或沒有必要,姿態過於卑微;面對這座巨峰,如果一直選擇匍伏前進,如何攀登山頂?」然而,耗費華格納二十六年創作的《指環》絕非一蹴可及,黎煥雄也坦言,完整執導需要四年的時間,這回就先讓音樂、歌手衝鋒達陣,「畢竟以一個樂迷的心態而言,能聽到第一線的華格納歌手現場演唱,就夠滿足了。」
帶大家去閱讀華格納音樂
作為十九世紀浪漫派歌劇的代表,《指環》以神話為原型,天馬行空的情節發展,飛天遁地的空間變化,給導演很大的詮釋和想像空間,甚至電影《魔戒》、《星際大戰》都由此得到靈感。在世界舞台上,曾經出現幾個代表性的製作,例如法國導演薛侯將劇情中矮人族和人、神之間的對立,解釋為資本家與勞工之間的階級鬥爭,神話人物穿西裝打領帶上場,引起樂界兩極評價,也開啟現代主義的詮釋風潮;巴倫波英將時空搬到未來,呈現極具科幻感的太空場景;大都會歌劇院的版本則如同劇場版的《魔戒》。在劇場條件不充分的音樂廳,在劇場導演黎煥雄手上,《指環》將以何種風格面貌呈現?頗令人好奇。
「面對極有限的製作條件,要談舞台美學還言之過早,況且再驚世駭俗的版本都出現過了。」對黎煥雄來說,詮釋華格納的音樂,張牙舞爪注定失敗,過度具象化只會稀釋音樂本質,讓音樂去把戲帶出來是最好的選擇,「音樂到位,戲劇就到位了」。他強調:「我把《指環》的演出當成一次讀劇規模的製作,將音樂廳的限制變成低限,借重王俊傑的影像表現場景轉變,投影華格納寫下的舞台指示文字,突顯『帶大家去閱讀華格納音樂』的意圖。」沒有花俏的導演詮釋,沒有華麗的舞台布景,故事維持原劇架構,不跳越時空或是給角色新的定義,黎煥雄要台灣樂迷正面迎戰華格納的音樂。
強調音樂為主,舞台低限風格不喧賓奪主
跨足當代藝術領域的視覺統籌王俊傑相當欣賞意象劇場導演羅伯.威爾森二○○○年在瑞士蘇黎士的《指環》版本,該製作將所有佈景、服裝極簡化,舞台上沒有萊茵河也沒有巨人搭蓋的城堡,只以燈光作為時空界線;角色之間也僅以單純的衣服色彩作為區隔。延續極簡的想法,王俊傑說:「我的設計保留音樂廳的建築基調,只以七公尺高、九公尺寬的白色背板裝置,突出並延伸於管風琴前,讓古典巴洛克和現代抽象線條並陳,呈現一種低限風格。」當燈光將音樂廳鏡框和二樓觀眾席的大理石包廂打亮時,觀眾將發現,自己正置身於神話中的瓦哈拉神殿,形成一種後設的趣味。
此外,王俊傑將神話場景和華格納音樂的重要意象,以寫意的象徵手法轉化成視覺:3D動畫製作而成的指環凌空旋繞,萊茵河的水如滂沱大雨灑落,瓦哈拉城如細胞,不斷分裂擴張,而全劇關鍵的火焰,則像野火熊熊燃燒。整體將以不喧賓奪主的極簡元素,襯托華格納音樂的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