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國寶級舞蹈家李彩娥,從十二歲師從日本現代舞之父石井漠起,迄今八二高齡,歷經生理病痛與心理的瓶頸,仍在舞台上翩舞。李彩娥希望能重塑先民「人皆可舞」的美學精神,讓藝術從高奧的殿堂裡解放到每個人的指尖腳下。
台灣舞蹈回顧篇
2008/12/26~27 19:30
2008/12/28 14:30
台北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88
「只要有心,每個人居家生活中的舉手投足都是舞蹈,身體的所有律動都可以是美感經驗。」李彩娥說,她有個小心願,希望能重塑先民「人皆可舞」的美學精神。就如《詩經》之先民社會,舞蹈是日常生活中表達喜怒哀樂情感的自然展現,文明高度進步後,舞蹈卻成為少數藝術工作者的專利。李彩娥盼將傳統文化中的藝術精神,從高奧的殿堂裡解放到每個人的指尖腳下,八十二歲的她,依然在舞。
恩師石井漠的勉勵影響深遠
生於屏東的李彩娥,國小畢業後隨同全家人赴日,因為熱愛舞蹈,就學於石井漠體育舞蹈專科學校,二十歲時學成返台。石井漠是日本現代舞之父,在當時傳授的學員中,李彩娥是唯一的台灣人;其後代表學校參加日本第一屆舞蹈比賽,及連續兩年獲得日本最高教育單位頒獎的人之中,她都是唯一的台灣人。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三年日本習舞期間,李彩娥見習與巡演至大陸東北、華北、華中、塞北,及東南亞如越南、菲律賓等國家,豐富了她的舞蹈歷練和內涵。石井漠待李彩娥如女,一九六二年過世時,礙於對日政策,她無法親自參加恩師的公祭,李彩娥說:「是我畢生最大遺憾。」她記得旅日期間,每逢思親、頹喪、挫折之時,石井漠常勉勵她:「戰勝自己的人,才是強者」,這句諺語對李彩娥影響深遠,漸漸融入成為她生活中的主要精神。
從日本回台後,社會正逢劇烈變化。戰後民生凋敝,民族自信心低落,西化風潮拂捲,當時台灣尋不到自己的文化根源,藝術家們期待透過文化播種,將中華文化與台灣本土文化結合,薪傳文化精華。李彩娥則透過肢體的律動,讓身體美感落實於每個人的生活中,進而舞出傳統文化中的力與美。她取材民間傳說或歷史故事,將其改編為舞劇。她的舞蹈意境與邏輯為圓融本國民族舞蹈精髓及日本舞藝精華,且吸納西方舞蹈精粹。創作涵蓋民族舞如《王昭君》,芭蕾舞劇如《胡桃鉗》、《芭蕾饗宴》,現代舞如《渴望自由》以打擊樂力道及富張力肢體動作反映時局及心靈渴望,民國五○年代更首次創作以台灣民謠作為音樂與故事背景的舞蹈《丟丟銅》、《卜卦調》、《望春風》。
四代同台是人生最大樂事
回首人生八旬旅程,重要關卡,李彩娥一一度過。一是生理的折騰,舞台上的她婀娜多姿,身體卻歷經了五項大型外科手術:「阿基里斯腱」斷裂縫合手術、良性乳腫瘤、肋骨斷裂、良性子宮瘤及甲狀腺腫割除手術。其中最嚴重的是右腳阿基里斯腱手術,李彩娥調養及復健約一年後開舞展,醫師稱奇:「若無堅強毅力的人,經過這種手術後,可能終身以輪椅代步,更遑論肢體舞蹈。」二是心理的煎熬,漫長的藝術人生歷程,她常回顧史冊,看三國趙子龍、唐朝郭子儀等,七八十歲高齡仍然運籌帷幄、掛帥沙場。李彩娥心想:「我就是這樣走過來,我還是這樣向前走。」她育有三子三女,共十二孫,六曾孫,其中克紹箕裘有九位,四代同台,她視之人生最大樂事。她用心而堅持地展演舞台上每一個動作和眼神,那份質樸熱情的氣息,溫暖地感染了所有人。
人物側寫
創作定焦「力與美」 最樂與兒孫同台
文字 王凌莉 資深藝文新聞工作者
台灣舞蹈發展超過一甲子,許多舞蹈家的創作舞蹈概念來自於日本舞蹈家石井漠,李彩娥便是石井漠第一個入室的台灣弟子,成為台灣第一位舞蹈留學生。她十二歲赴日本,隨後進入石井漠舞蹈體育專科學校就讀,隨日本現代舞大師石井漠習舞。李彩娥在日本表現優異,二次大戰期間的一九四二年,她曾以創作舞《太平洋進行曲》獲得全日第一屆舞蹈比賽少年組第一名,她詮釋舞蹈肢體語彙和臉部表情豐富,情緒變化多樣是當時受評審青睞的主因。
返回台灣後,她持續舞蹈創作與教學工作。除了芭蕾、民族舞蹈之外,她也創作許多舞作,並且運用台灣民謠編出本土化的作品,包括《思想枝》、《望春風》、《月夜愁》等。一九五六年參加「全國資深舞蹈家示範表演」,她的民族舞作《王昭君》和追憶父親及恩師石井漠的作品《憶》,以一襲黑裳搭配一件披巾,舞出對父親與恩師石井漠的懷念,這支情緒憂傷感懷的創作舞蹈,在一九五○年代首演時,即令舞壇矚目。她還記得,《王昭君》獨舞賺得台下許多離鄉人的熱淚。
深受石井漠創作舞蹈概念影響,李彩娥對身體藝術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她的舞蹈美學定焦於「力與美」,她的創作就是環繞這樣的審美觀發展。對李彩娥而言,活到老舞到老是美好的事,這樣的堅持轉化為她身體的動力,儘管骨頭和肌肉不再年輕,她仍然經常上台,舞台就是她的人生。
舞蹈藝術路艱難,李彩娥最高興的是後繼有人,不僅她的兒子洪威仁也從事教舞和編舞工作,她的孫子洪康捷、孫女洪若涵都進入專業舞蹈世界,洪康捷與吳青(口岑)夫婦更是舞台上的芭蕾王子與公主,日前才剛結束古典舞劇《海盜》的展演。
雖然高齡八十二歲,李彩娥每天仍然維持數小時練舞、教舞和編舞,神采奕奕,讓人看不出老態。已經是曾祖母級的她,從來不言老,向來樂觀、豁達的人生態度,她也不輕言退休,舞蹈是她的興趣,因為家人、師長及先生的栽培支持,即便生命經歷幾次大手術,仍憑藉著對舞蹈的熱愛,堅持走藝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