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互相取暖又不斷傷害彼此,總是親近而後疏離,後退而後再靠近,在反覆中循環著,宛若一個不曾終止的迴圈。生命中有許多說不出口的祕密,英才早逝的伍國柱彷彿是顆明亮的彗星快速地劃過天際,而《斷章》就像個窗口將祕密釋放,在漫漫長夜中閃爍,留給人們不會遺忘的點點餘韻。
欣賞一場令人感動的演出,彷彿啜飲陳年美酒,點滴滋味盡在不言中:繽紛多彩的舞台、溫暖動人的卡農樂曲、平凡的肢體動作,卻帶來這樣巨大的孤獨感受!伍國柱的《斷章》是青春生命的狂熱吶喊、是狂風暴雨之後的煦煦陽光,從強烈的壓抑與渴望之中,舞出人生的四季風景。
疏離困境中的希望
藍天白雲照映在布幕上,帶來淡淡的哀愁氣氛,舞台上的枯樹與穿著大衣聚集的舞者們形成對比。舞者凝視著天空,面無表情的臉孔突然流露驚嘆,隨著音樂一開場,人群在氣球升起時一哄而散,留下赤裸的女舞者獨自站在舞台中央,她嘴角泛著微笑,雙手畫著圈圈,不停的抓癢、摀著嘴巴,神經質的動作彷彿在訴說些什麼,《斷章》的序幕舞出隱微的不安與焦躁。
人與人之間的疏離困境是作品不變的主題,舞作中不時出現孤獨的舞者面對觀眾,再被納入群舞中的情景,表現出個人與群體間的衝突、渴望認同和追求獨立間的矛盾。在舞蹈進行中,舞者從衣不蔽體的輕薄衣物到穿上厚重大衣的裝扮,似乎也象徵著四季循環、光陰荏冉的人生過程,從充滿希望的年少輕狂,到遭遇挫折、面臨挑戰的成熟勇氣,舞作表現出希望與恐懼間的循環,在痛苦的絕望與振奮心神的期待之間擺盪。
正如《斷章》原名Oculus所揭示的「眼睛」或「眼狀窗孔」,羅馬萬神殿穹頂毫無遮蓋的圓窗口,隱喻在層層束縛的生命中,無論處境如何淒涼,現實如何荒謬,在編舞家的內心深處,卻始終懷著對人性的希望。在舞作尾聲,舞者手持色彩斑斕的氣球站在舞台上,舞台的天空可以看得到陽光,而彩色的汽球就像是一個個尚待實現的夢想,只要滿懷信心的放開手,希望就會隨著五彩繽紛的氣球飄向天堂。
舞蹈劇場式的人性關懷
在《斷章》演出中不時出現舞者在台上奔跑、攀爬、摔倒、站起等動作,身體張力被延伸到極限,精力宣洩在舞台上。力量透過舞者身體的直接呈現,深深觸及觀眾底心深處,舞者重複著吹氣、搔癢、跺腳的騷動,透過這些渺小而努力的角色,人們彷彿可以看見生活的影子,由自己的身體去感同身受台上舞者的情緒,在憤怒與渴望之間,發掘不願意放棄生命的力量。
對人性核心議題深刻的處理與關切,表現在《斷章》之中,伍國柱展現了他與德國舞蹈劇場大師碧娜.鮑許相似的精神與舞蹈系譜傳承。德國舞蹈劇場源自德國表現主義的藝術傳統,美學觀強調情感、尊重個性,以對比強烈的表現形式來呈現內在情緒強烈波動,表現主義舞蹈不忌諱表達人性的醜惡面,而鮑許的舞蹈劇場更以戲劇性的呈現方式,來揭露生命的不同面向。
透過舞者肢體賣力的舞動,《斷章》表達了愛與被愛、希望與恐懼、追尋與失落的深厚情感,每位舞者都在演自己,把生命最真誠的感動帶給觀眾。所有在期待中誕生的生命,走過人生的四時遞嬗,最終仍是要獨自面對渺小的自己,這些濃濃的人性關懷表現在舞台上,舞蹈中洋溢著編舞家對人生的詮釋。
人總是互相取暖又不斷傷害彼此,總是親近而後疏離,後退而後再靠近,在反覆中循環著,宛若一個不曾終止的迴圈。生命中有許多說不出口的祕密,英才早逝的伍國柱彷彿是顆明亮的彗星快速地劃過天際,而《斷章》就像個窗口將祕密釋放,在漫漫長夜中閃爍,留給人們不會遺忘的點點餘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