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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柱(許斌 攝)
特別企畫 Feature 兩廳院特別企畫Feature of NTCH/蘭陵30.台灣劇場拓荒人 蘭陵人憶蘭陵事

我們在蘭陵,就是這樣長大的……

蘭陵劇坊三十年,造就出多位蘭陵人,那些在排練場的汗水、淚水、口水、笑聲……,就好像烙鐵般銘刻在這些蘭陵人的心頭,在他們青春的歲月中,留下影響一生的清晰痕跡。本刊專訪李天柱、馬汀尼等多位蘭陵人,為我們道來他們與蘭陵的故事……。

蘭陵劇坊三十年,造就出多位蘭陵人,那些在排練場的汗水、淚水、口水、笑聲……,就好像烙鐵般銘刻在這些蘭陵人的心頭,在他們青春的歲月中,留下影響一生的清晰痕跡。本刊專訪李天柱、馬汀尼等多位蘭陵人,為我們道來他們與蘭陵的故事……。

李天柱

接觸蘭陵,我相信是神的安排

 

採訪整理  朱安如

和蘭陵的接觸是一個巧合,當然,我也相信這是神的安排。我跟李國修、郭志傑同校,學生時代經常一起去參加業餘劇團的演出;一起演完《一口箱子》之後,金士傑找郭志傑去試角色,我們原先是陪他去,順道試一下,反而被相中——由我演老鴇、國修演趙旺。

《荷珠新配》演出多次,我演第一版和第四版,相隔六年。老鴇是丑角,金士傑想找男生扮,但要有幾分姿色、風韻;相較於以往平劇裡較粗俗、醜化的丑角形象,我想試不同演法,便將生活周遭一些人三八或憨直的個性放入角色,揣摩如何讓老鴇可愛一點。《荷珠新配》之前、之後,我都演了不少舞台劇,但好像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麼好玩——演出時態度嚴謹,但沒想到在台上竟然可以這麼「放肆」,觀眾也笑得非常放肆。我們在台上來勁兒了嘛,只差沒跳下去和觀眾一起攪和……那是極難忘的一次經驗。每個人都帶著角色,沒在鬧,但排練場玩的東西上了台,竟獲得那麼大的效果和迴響,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後來,我也演出由卓明導演的《代面》,飾演蘭陵王;那是史詩一般的故事,也算蘭陵比較不一樣的演出。

我在民國六十四年考進華視訓練班,當兵前已經是華視的基本演員,開始陸續參加電視演出;參與蘭陵是民國六十九年,退伍以後的事情。老實說,當初對於他們採用的訓練方式有所懷疑,因為和之前訓練班的課程完全不同:訓練班根據電視劇表演,加以實務訓練;而蘭陵看起來像在教小朋友扮家家酒、玩遊戲——那時候不了解遊戲的功用,一直到多年以後,自己累積許多對於表演的思考、消化,才能了解,兩者對表演的想法相通,只是透過不同的途徑和方式達成。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拘泥於某種表演方式而放棄另外一種,或說,沒有否定或認定「表演只有某種方式」。

蘭陵這些人當初沒想太多,憑著一股熱情、衝動,就做了這些事,是很重要的精神——如果有所預設再做,也許今天就不是這樣;或者有一點成就吧,也可能變味了。我還蠻喜歡蘭陵現在的狀態——什麼是蘭陵,沒人說得上來——它沒甚麼具體的組織,卻又實際影響了很多人、很多事情,挺鬼魅的,也是很多人會想念,或之所以值得紀念的地方吧。

 

馬汀尼

蘭陵,我青春歲月的一首搖滾樂

 

採訪整理  陳艾可

我在青春懵懂的時候,就隱約感覺舞台劇會是個吸引我的世界;打高中起,我就經常跑到藝術館看話劇表演,像是張曉風編劇的《和氏璧》。一九七七年我大一,那年暑假正巧「第一屆實驗劇展」舉行,黃建業導演的舞台劇《凡人》在報紙上刊登徵選演員的啟事,我就去應徵,也選上了,那是我第一次登台表演。

那年實驗劇展蘭陵有兩個作品參加,一個是《包袱》,另一個就是《荷珠新配》,我看了演出,蠻被兩齣戲的表演型態吸引——前者沒有語言包袱,純用肢體表達;後者用親切的當代語言吸引對舞台劇陌生的觀眾,很新鮮,是我前所未見的。

那次蘭陵的人也看到我的演出。演完後,吳靜吉他們來找我,問我要不要去蘭陵,我就去了。當時蘭陵租下《影響》雜誌的辦公室,每週三次的聚會workshop就在那十幾坪大的榻榻米上進行;剛開始加入,我還真不習慣,覺得這群人還真愛秀!每次吳靜吉一出題目,所有人都爭先恐後搶著上台,我雖然也跟著做練習,但心裡就感覺「我跟你們不同國,哼」,其實是有點怕,所以冷冷的。

不過我很快就融入其中,對這團體產生歸屬感,這得歸因於吳靜吉帶領的一些突破禁忌的訓練。比較關鍵的,是一個人被放在中間,所有人都針對他提出各種問題,這人可以選擇答或不答,但只要作答,就得真實不虛。讓他們驚訝的是,我雖和大家不熟,卻幾乎逢問必答,只要他們敢問,我就敢真實地描繪出來。我還蠻喜歡這種別人認為是「血淋淋」的真實感,那時候,我大約進劇團才三個月而已。

另一關鍵的影響,是後來我比較喜歡西方戲劇,因為它有那把現實的小刀,這跟我們當時做的練習很像,就是一刀劃過去,看看裡面生了什麼瘡、長了什麼膿,有多臭。

除了練習,我們都要交作業,就是呈現一個「生活小品」,我記得我的第一個小品,就是演一個無聊的大學女生,半夜睡不著覺,拿個枕頭在那邊翻來覆去,做什麼?思春!還有個男生,他的小品是在一個曖昧空間裡,拿個手電筒到處找自己的父親,然後殺死他!

後來,我曾和楊澤老師(編按:馬汀尼的夫婿)聊到這段日子,那真是一段無父無母的時期,劇團裡大家互認兄弟姐妹,有情感上的聯繫,在戲劇上又是百花齊放,怎麼弄都行……大家共同擁有革命實驗的情感,那是最可愛的地方。

只是,接觸劇場一段時間後,或許都會碰上某種精神分裂的瓶頸。我記得是八二年秋天,《荷珠新配》進行全省巡迴,由我跟秀秀(劉靜敏)採A、B角輪流演荷珠。到了台南那場換我上台,整個演出中我一直被自己干擾——從頭到尾,舞台上都有另一個自我抽離的荷珠,對我百般挑剔。謝幕時,我一鞠躬,頭實在抬不起來,心想:「我有什麼資格承受這掌聲哪?」後來坐車南下高雄,我一路哭,所有人都安慰我演得很好,不要自責,但這安慰實在於事無補。後來,吳靜吉知道了,告訴我也許該去申請學校,接受更專業深入的表演訓練,於是,八三年我就到紐約唸書去了。

雖然至此脫離了蘭陵的懷抱,它卻像第一個啟蒙我的鐘聲。可以說,我對世界的認識是從劇場開始的,而蘭陵為我打開了劇場這扇奇妙的窗口,讓我的整個人生跟戲劇打了一個緣分的結。我們一群人用單純的形式在劇場裡表達了一些東西,其中藏著那個年代才有的豐沛激情。換句話說,蘭陵是我青春歲月的一首搖滾樂,這搖滾精神到今天還是跟著我,除非有一天,世界上再也沒有吉他……。

這次蘭陵三十週年重演《荷珠新配》,我回去排練兩次,一進劇場就有種「重披戰袍」的感覺,雖然三十年過去,人老了,聲音啞了,形體變了,但同袍的那襲「袍」沒變,至今我們依然是,大家講好打下一塊地,明天就可以出征了,那樣的認真,都沒變。

 

鄧安寧

蘭陵,像是渾沌世界裡一個小小的清靜花園

 

採訪整理  朱安如

加入蘭陵是個意外。原本我跟朋友一起開室內設計公司,剛好在淡薄的時候,打開報紙,看到蘭陵的《那大師傳奇》在徵人,就去報名。在雲門舞蹈教室的考試現場,擠滿大概一、兩百人,全是十七、八歲的大學生,只有我一個大他們十歲的社會人士——本想掉頭就走,後來,拎把吉他進去唱了首歌〈Lady〉(出自電影《Sunshine》),人生從此轉彎。

當時蘭陵的劇場訓練非常新奇,是先鋒。比如說,強調團員間的信任——如何打破隔閡?「滾地毯」:全部人躺一排,從第一個開始,打所有人身上滾過去,不論性別,必須「接納」(當然,要有純正的思維);又或者,老師逼迫那些自認為文靜小公主的學員對牆大罵:「操你媽的雞巴毛」——這些都是重要的「打破」,教你如何「擦掉界線」,檢查身體、心靈上的「限制」;當限制不再,自有的內在創作力容易被激發——放掉限制,才有創作的「自由」。

我在蘭陵的前面好幾年都沒開竅,無法表演。直到陳玉慧從德國回來,做貝克特的《無言劇》,由阿竝和我在新象小劇場演出;我離第一排觀眾只有三步,穿一條三角內褲——對我來講,很難。我是連講自我介紹都很難的人,完成這戲之後,卻像是束縛被高壓的方法打破,演完,OK了,後來演戲就得心應手——這關鍵突破不在蘭陵,但絕對奠基於蘭陵長期訓練的潛在影響。

這過程金寶都沒說什麼,就觀察。一直到二十五年後,我在《九九狂講二部曲》,有段以「中年男人」為主題的獨白,一人在國父紀念館的台上講三十分鐘。那時候蘭陵停十年了,我們也沒經常聯絡,我甚至不知道金寶來了……晚上,金寶打電話給我,說:「我今天看了表演,你那塊真是好」……我記得我有點哽咽著說:「其實,真的,一直到現在,在戲劇範圍裡做任何事情,我都會想:假如我是金寶,我會怎麼做,包括今天晚上的表演。」

當時在蘭陵的人,每一個都是寶!以那年紀來講,是一群多自由、多麼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的年輕人,好難,好珍貴。吳靜吉當時在美國新聞處工作,晚上大家把辦公桌搬開、排練,排到很晚才離開;南海路很安靜,金寶牽著腳踏車,大家穿著排戲的衣服,走在路上聊天……。蘭陵,像是渾沌世界裡一個小小的清靜花園。

 

趙自強

在「限制」中發現「想像」,從「沒有」中創造「有」

 

採訪整理  廖俊逞

對一個像我一樣在升學體制下長大的人來說,走進蘭陵,才發現人生原來可以自己掌握,而不是靠考試、升等、升級來決定。回想起來,蘭陵改變了一切,也奠定了一切的基礎。

參加蘭陵的時候我才十九歲,人生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劇場最吸引我的地方莫過於想像力。蘭陵的訓練簡單而言就是「遊戲」,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情,它讓我發現劇場原來可以這樣玩、那樣玩。在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因為限制,反而激發了我們的創造力,因為「沒有」,反而創造了很多「有」;像吳博士、金寶帶我們一起發展的《演員實驗教室》,將我們的真實經驗用最簡單、樸素的方式搬上舞台,卻很有力量。現在劇場普遍的問題是我們有太多的東西,技術更純熟、舞台更華麗,但感動卻少了。

金寶之於我像個老師、也像個朋友。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住在他家裡,每天排戲回去,兩個人就會聊今天排戲的事,哪裡演得好,哪裡演得不好,跟對手演員互動狀況如何;甚至就劇本每一句話,逐字逐句地斟酌討論。有時候,看完一個戲大家會聚到他家聊,談這個戲的導演手法、演員表現等等。我們有太多共同分享的經驗,至今我仍很珍惜那些夜晚,我們非常放肆地享受劇場生活。

蘭陵解散時,剛開始我真的覺得完了,但事後想想倒也沒那麼嚴重。我認為劇場永遠小於生活,它不是全部,不一定要把劇場說得好像「我的生命意義來自劇場」那麼偉大。劇場充其量只是告訴我們,生命有多麼美好,就像農場、棒球場、道場,是一個大家聚集的地方,讓我們發現人都一樣,如此卑微又如此偉大。蘭陵也是如此,把各行各業不同的人兜攏在一起,在排練場上討論生命是什麼、討論愛是什麼,就跟時下年輕人玩線上遊戲一樣,一群朋友約在網路上,因為交流互動而快樂。

《荷珠新配》三十年後再重演,我認為很有意思,因為任何一個人都會因為年齡有所改變,一個角色經過時間沖刷,也會產生不同的詮釋方法。我參加這次演出,如果能讓觀眾知道,當年坐在台下當觀眾的我覺得這齣戲有多好笑,那就夠了。比較教人感動的是,這群朋友能聚在一起再演這個戲,那是一個自由創作、萬馬奔騰的年代長出來的一群小知識青年,這些小知青奔跑了三十年,有各自的人生經驗,有受傷的、有挫折的,甚至有不堪的,但也有光榮的。大家對劇場熱情依舊不減,帶著自己的生命歷練,重回那個當初讓他們萌芽的劇場,這件事情本身就美呆了。

 

許效舜

我太榮幸,作為蘭陵人是幸福的

 

採訪整理  朱安如

參加蘭陵,我是有「預謀」的。那時我在基隆當法警,小燕姐的「綜藝一百」正流行,國修老師也在那環境;我想朝這條路發展,就去參加蘭陵的入學考試。面試時,卓明、金士傑、劉靜敏、吳興國、林秀偉……一排老師坐在面前,我一人分飾八角演出:爸爸、媽媽、五個小孩(同一頂鴨舌帽戴不同位置,搭配聲音、姿態的變化)、還有條小狗——演完,有老師拍桌大笑,我想:「啊,有望了」。

錄取後,我們接受非常嚴格的訓練:進入「地窖」(我們這樣稱呼「蘭陵」),燈光迷濛,眾人噤語,就像打禪七。有一次排練《暗戀桃花源》,我無法準確掌握角色狀態,金老師在台下斥責:「在演什麼?你兩眼無神,靈魂去哪兒了?」畢業演出《明天我們空中再見》有A/B cast,我和曲德海分飾兩個版本的「小海」。我不喝酒,一直進不去其中「酒醉向天地狂飆」的戲感;彩排當天,其他演員建議我,買罐台啤真實體驗一下——我照做,大概只喝了三分之一,隨著酒精在體內慢慢發酵,演著、演著,就躺到地板上……老師大罵:「不負責任的演員!」

上課時,老師說表演「辣」——我們馬上揮手搧舌頭、找水喝,老師又罵:「不負責任的演員!」直到老師問:「朝天椒?胡椒?還是青椒?」我們才了解「表演層次」的箇中差別;「校外教學」,大家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老師說:「去感受星星間的交流、枝枒的磨蹭」;坐在堤上,老師要我們「感覺風,感覺浪,觀察所有水族是如何熱烈地活著……」-蘭陵,是改變我一生的地方。從小,我覺得自己有表演「天分」,到蘭陵之後才發現,我是「甜不辣來兩份」。蘭陵像在創造「九宮格」,帶領我們分辨其中細微的層次,讓我們發掘自己不同的區塊,進而了解如何連線,達陣得分。

當年的蘭陵人,像是我演藝之路的家人,告訴我「如何學走路」;現在,「蘭陵劇坊」這四個字,則是一股魂魄強大的力量,分殖、傳承在整個環境當中。蘭陵精神非常嚴謹,不管從哪個層次來說,都非常高尚,近乎一種宗教力量——像劉若瑀老師當年「走路」的步態,那樣用身體每一個部位去表達接觸地板的感受,細緻幾如僧侶……最棒的是,蘭陵「不拘泥用任何方式演你自己」,我太榮幸,作為蘭陵人是幸福的。

 

阮淑祥

蘭陵這群人,是「敢於追求、勇於實踐的瘋子」

 

採訪整理  朱安如

就讀英國文學系期間,我就非常著迷於戲劇文學;在學校參加戲劇社、舞蹈社、學習聲樂外,也參加戲劇比賽,獲獎豐碩。那時蘭陵已經很有名氣,我看到招考訊息、前往參加,約莫是大三、大四時。蘭陵的課程嚴謹,很棒!除了金寶、劉靜敏教授戲劇基本功:默劇基礎動作、聲音訓練等;也找人教按摩、放鬆,有雲門的老師帶領肢體開發,李立群還來幫我們上過瑜珈。蘭陵教你和身體對話,觀察自己的內心,以及進而反射的動作、言語、表情……很多訓練不論是技術面或心靈層次,都帶給我一生很大的影響和獲益——無論是在電視公司當編劇、出國念書、回國當主播、或現在工作擔任的「溝通者」角色。

那時我接觸到的《荷珠新配》,是由金寶的堂姊金士會擔綱導演。她在劇中加入三名舞者,代表城市人的想法,我是其中之一。每次排練都非常興奮,大家丟很多即興反應:「那邊加一句話」、「這邊讓他這樣繞一圈」……臨時衍伸出來的點子,大多超乎原先預期,甚至創造新的角色。演出結束後,我們去其中一名團員的家,好大;音樂一來,大家隨即跳起法國康康舞……。這群非常有創造力的人,即使開慶功宴的party,都不只是吃吃喝喝,而創造出一場好看的表演——未經排練,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好精采、好難得。

人家常說:「看戲的是傻子,演戲的是瘋子」。我想,蘭陵這群人,是「敢於追求、勇於實踐的瘋子」——他們並非空口說白話、只做白日夢,而是付出全部資源、青春歲月……我很敬佩,尤其現在還在劇場的人,真的很不容易。雖然我自己未能在劇場就業,但一直有個夢想,希望行有餘力,能回來幫忙表演藝術工作。像是現在負責台灣大哥大的基金會業務,我也持續關注表演藝術工作,用另一種形式和夥伴們合作:贊助巡演、專案,推廣劇團到學校、兒童醫院的表演計畫、或做簡訊交換的推票工作等;還是會碰到紙風車的李永豐、如果的趙自強……我沒有離開他們,這些行動,也都是我對表演藝術熱愛的一種延伸,而這都始自蘭陵——讓我對舞台表演藝術紮下深厚的淵源和喜好,也勇於追求、完成我的理想。

 

李文媛

蘭陵讓我脫胎換骨

 

採訪整理  廖俊逞

加入蘭陵之前,我在中廣有個深夜一點鐘的節目;當時我還是個新人,相較於老廣播人字正腔圓的發音,很多聽眾覺得我說話方式不標準,不適合這個行業,完全沒天分。就在我承受極大壓力、內心很徬徨的時期,我接觸到蘭陵。

一開始我參加的是卓明老師帶的歌手訓練班,裡頭有蘇來、薛岳、許景淳等人;因為藝人注重隱私,而我是媒體人,於是他們婉拒我參加歌手班。後來我轉而報名演員訓練班,那是要考試的,金士傑老師看我外表很文靜、很內向,就叫我做反差很大的表演,他要我唱一首兒歌,還要我演一段離別的戲,我記得自己表演的時候非常尷尬,演完覺得毫無希望,沒想到居然錄取了。

劇場的生活對一出社會便進入廣播圈的我來說是另一個嶄新的世界,那段日子,最好玩的生活在晚上七點才開始。金老師在排練場是嚴師,常常他一個眼神我們就嚇死了,尤其他最痛恨演員遲到,七點上課,他大概六點半就到了,所以學生五點半就得到,大家輪流拖地板、然後暖身。不過私下,他又是很能談的朋友,十點鐘下課,大家一起喝酒,所有學生都會圍過去聊天,那時候他又像你的知心好友。我很崇拜他,他的簡單,他的專業,他的嚴謹。

結業呈現《明天,我們空中再見》,是金老師根據學員性格量身打造的劇本,我在戲裡飾演的就是廣播主持人。我想金老師看到我內心那個極端安靜的狀態,透過聲音語言的傳達,所衝擊出來的澎湃情感。另一方面,這角色也有金老師對情感、對自己個性的延伸。年輕的時候很難體會,演了十場以後才慢慢感覺到,如今再回味,覺得劇本中的感情看似平淡卻又很豐富。現在我常常碰到金老師都說希望有機會再演出。

蘭陵的劇場訓練,極度開發身體的潛能,把人的慣性、限制通通拿掉,加上金老師非常嚴格,讓人好像被剝了一層皮似的脫胎換骨,內在的肌肉變得更結實了。蘭陵對我而言,是劇場精神的指標,它帶我去經驗、去體悟生命,過程的回饋是非常奇蹟式的,所以我們看到的東西,不是我們想要的東西,而是一種生命的展現。蘭陵之所以會那麼茂盛,就是因為訓練的方式,尊重演員的不同面向與發展。從金士傑、卓明兩位老師身上,我所學到的不僅僅是劇場的,更看到他們放棄外在物質的追求、對藝術近乎信仰、敬業專業的態度,還有更重要的,對生命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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