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一九九七年，向來擅長以文學意象入戲的劇場導演黎煥雄開始接觸當代劇作家文本，那是紀蔚然的《夜夜夜麻》，詩化的場面調度，讓劇中四位操著猛爆能量髒話的五年級憤怒中年，在寫實對白場景中，帶有超現實意味的旋轉漂浮。二○○三年，黎煥雄轉換跑道，投身主流音樂劇的創作，製作「幾米音樂劇」三部曲，為台灣商業劇場開拓另一種想像與可能。如今，黎煥雄重新回到搬演當代文本的航道，挑上澳洲劇作家安德魯．鮑威（Andrew Bovell）寫於一九八八年的劇本《浮世情話》，他說，執導這部作品既不是那麼非主流，也並非那麼商業的事，然而它又可以同時滿足這兩種層面，對身為一個戲劇導演而言，面對這個劇本，等於重新回頭進修導演功課，並和四位實力演員一起工作，是件幸福的事。

高度實驗企圖的語言形式

《浮世情話》故事從兩對出軌的夫妻，陰錯陽差地交錯相遇開始。四個人在背叛與被背叛之中，重新檢視兩人關係中的背叛、空虛、寂寞及信任等議題。全劇分成三個部分，以不同角度和線索窺探四人關係，角色之間的關聯貫穿各個部分、也存在彼此之間，一些角色再度出現、而另一些則失去蹤跡。在一個部分無足輕重的話語，則為另一個部分承擔了重大意義。場上由四名演員串演的九個都會男女，彼此之間情感糾葛，各自擁有自己的故事，卻又無知地聯繫著一樁懸疑凶殺案，交織著共同的生命線。英文原名“Speaking in Tongues”出自聖經典故，意為「萬人方言」，各自說著不同地方的方言，暗指人與人之間溝通的無解和困難。

黎煥雄表示，這樣處理熟年男女的題材，直接切入各年齡層的婚姻狀態，在台灣是少見的，於是當他去年在台大戲劇系公演上看到這齣戲，就打定主意想要搬上舞台。「這個劇本用四名角色詮釋九個角色，乍看之下寫實，但語言形式卻具有高度的實驗企圖，看似兩個無關的時空並置，但交錯的對話卻又像在為彼此作註解，相似的台詞如二重奏、乃至四重奏般交疊，時而針鋒相對，時而詩意抒情，充滿高度音樂性。情節結構上並不依循線性向前發展，而是不斷向旁支和後方跳躍，它會回到已經呈現過的時刻但從不同的角度揭露它們，人物關係就像六度分離理論的連鎖效應。」

《浮世情話》傳達的是婚姻和愛情關係中的苦難和救贖。黎煥雄認為，這幾年下來，他逐漸覺得每一個作品中都有一個不同的搜救任務，至於執行搜救、等待救援的人是導演或演員，則都有可能，而其中多少也投射了自己有呼救的需求，渴望一雙援手的拯救。「呼救不是要大家看到我，而是覺得自己在某些地方是需要很多援手的。這是一種謙卑、重新學習的過程，同時也提醒自己，需要別人幫助的同時，也要適時伸出援手。這個戲具體而微地，讓劇中人不約而同發出求救的訊號，有人伸出援手，有人得到回應，有人因等待而絕望，也有根本沒人應援的孤寂感。」雖然結局陷入一團晦暗陰鬱，但黎煥雄強調，劇作家並不試圖提供解答，而是玩了一個很聰明的詭計，由於全劇並不按照具有邏輯性的事件走，因此真正的結局應該在上半場尾聲，一對處在疏離狀態，另一對則獲得了諒解。

四位實力派演員搬演九個角色

在選角上，黎煥雄費盡心思，四名演員中，徐華謙是他心目中不做他想的第一人選，他說，演員當下的狀態和已形成的架構，讓人期待他同時串演三個不同年齡層，同樣在婚姻中遇上瓶頸的男人。張翰舞台演出經驗不多，但以劇場界少見的個人線條和氣質說服了黎煥雄，略帶疲倦感的憨直形象，與劇中角色相當吻合。出身香港演藝學院，曾經待過香港話劇團和優劇場的梁菲倚，雖然外型甜美，但演技能收能放，恍惚的神情和狀態散發著危險氣質。施宣卉則是從台大戲劇系公演中脫穎而出，表現亮眼、演員敏銳度非常高的潛力新秀。